日子水一樣地流著,除了下雨的天氣,兩人晌午前后都要在沼澤見個面。半個月后耶隆帶來了一枚鹿心,放在石頭上用匕首切著小塊,遞到了艾真的面前,艾真拒絕著:『內臟媽媽都是煮了才給我吃的,生的我吃不下』
耶隆道『這是好東西,是伙計們去收貨時從東魯河那邊獵來的一頭梅花鹿,心子是因為我一定要,管事才留下來的,不然早被家里商隊的伙計們分食了,我家的管事說強壯的使鹿部落男人從來都是生吃內臟的,你必須習慣于吃下新鮮的血肉才會變成真正的男人』
在耶隆的堅持下,艾真尖著牙咬進嘴,才開始咀嚼,濃烈的血腥味就沖得她胃里翻江倒海,連著早上喝的一點點鹿奶都吐了出來。
耶隆冷眼瞧著不悅道『怎么這么嬌,這點血腥味都承不住?』
艾真不住地躲閃著耶隆復又遞過來的心塊,被耶隆一把拉住道:『你不讓自己壯實起來,以后挨打受餓的就是你和你的媽媽,雅拉齊雅格草原上的大祭司說過神賜的花朵是不會開放在沒被冰雹打過的嫩芽上。』
艾真壓了又壓不住泛起的惡心,接下了耶隆遞來的一塊心放進了嘴里,她絕望地又吐了,在耶隆的堅持下,反復了三次,都不得下咽,她支撐不住地跪在地上嚎淘大哭起來『為什么?為什么?嗚......嗚.....嗚......』
艾真這凄厲的抗議其實沒有多少是針對這令她作嘔的鹿心,更多的是她為母親給她安排的身份,周遭人一向對她的惡意,上天給她的家帶來的種種艱難,她不知道自己該怎樣表達,只能不斷地借由這令人作嘔的生食衰嚎。
耶隆見她這般聲嘶力竭地哭喊,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竟讓他如此傷心,心里自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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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他自小敏感,體弱些,恐怕不能用這等粗糙的法子打磨了』
耶隆無奈地嘆氣『好吧,就不吃了,也許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想讓你快點強壯起來,看上去沒那么容易被欺負,我是真心想你更好。』
哭累了的艾真帶著滿眼的淚光死死盯著那塊已經殘缺的鹿心,突然起身沖過去跪在大石頭前,抓起鹿心狠狠地撕咬下一塊,她捂住自己的嘴拼死了命地想往下吞,不斷地干嘔伴隨著從指縫流出的黃色胃液,終于吞了下去,失了力的艾真仰面倒在地上,痛苦地壓抑著不斷痙攣翻騰著的胃,黑紅色的血漿沾滿了她的下巴,嘴角流著涎水,上泛的胃液從鼻腔里不斷流出來,她覺得她全身都散發著動物正在腐敗的膻腥味,作為艾真最后的靈魂徹底飛離了她。
耶隆被這爆發的一系列動作驚著了,呆了一時,便沖過去想去摳出她嘴里的東西,不想她咬緊著牙關,雙眼通紅地硬抗著,任由黃紅的液體從鼻腔和牙縫里溢出,耶隆根本無法,又不敢使大了氣力怕傷了他。
耶隆跪在艾真的身前俯視著,一時間自己覺得很悲傷,往日里那孩子的眼神總有像兔子般的閃爍,此時那兔子已經沒了蹤跡,艾涅眼神渙散地望著自己身后的空洞世界,他覺得這小子好象這一時間改變了許多。
在耶隆循序漸進的生食和體能訓練下,艾真肉眼可見地變得壯實了不少,時常她都強壓下惡心吞下耶隆帶來的生內臟或者是肉類,眼神越來越堅毅,連媽媽都說她越來越像個男孩子了,只是很疑惑她每天都去林里呆大半天,又總是一身灰土地回來,有時還將衣物弄出破洞來,收集回來的菌子和果實也沒有以前多了,不知道放鹿的時候都做些什么。有時半夜做夢還會說夢話含混不清地嚷什么『大龍』『不吃不吃』之類的。圖雅問了她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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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問不出來個所以然來,也就作罷了。
有一天艾真趁圖雅去林子里打獵拾柴的功夫,偷偷把耶隆帶到自己家的撮羅子去看了還沒有完全斷奶的幼小馴鹿,撮羅子里委實太寒酸了,艾真便沒有讓耶隆進去,兩人就坐在撮羅子外面的地上,艾真拿出去年秋天收集的榛果扔在炭火里捂著,一會便聽著火堆里噼啪作響,火星子炭灰被崩得四濺。艾真用樹枝刨出火里的榛果,都炸開了殼,放涼了些,艾真便捧在手上吹了上面的炭灰,擠開殼露出微黃的果仁,兩人分吃著不多的果仁,覺得味道香極了。臨走時,艾真還從撮羅子里翻出了一個自己做的樺皮包,送給耶隆。
有一天耶隆給艾真帶來了一本書,上面寫著蒙古文和漢字,還有有相對照的簡單圖形,耶隆告訴她,這是霽城的街上賣的教兒童啟蒙的識字書,霽城里有很多的商鋪,除了有不盡的皮草山貨藥材日用百貨布匹外還有很多書賣的,漢文、蒙文都有,在京城就連紅毛子和西邊那些國家的書都有。
耶隆說的這些艾真根本聽不太懂,她最遠只去過格瓦河那邊的一個村莊,根本不知道在很遠的地方還有和她們說不一樣話的人,還有印著很多字的書,還有很多人集中居住的城市,城市里有許許多多的用石頭和木材搭建的高大屋舍,街道上會有人專門賣各種吃食,賣做好的衣服鞋襪......想要的東西不一定需要用東西換,用金銀塊銅錢甚至是一張印著票號字據和紅印的紙也可以換到需要的東西,她覺得有些向往又很茫然還有一些恐懼。
艾真覺得外面的世界和她所知道的太不一樣了,她真不知道那些居住在城市里的人們靠什么生存,她很想詳詳細細地向耶隆問清楚,可是耶隆要回去了,她只能悵然地應著耶隆明年再見的約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