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第一條,元軍分成南北而來,但是畢竟有紅軍義軍阻隔,脫脫遠在大都,他未必能號令江南的元軍。就算他能號令得動,隔著長江,只怕也沒法配合默契,協力進攻。這就給了我們各個擊破,分頭應對的機會。”
“第二條,脫脫調來的西北騎兵雖然厲害,但是他們不服水土,尤其受不了南方的暑熱,故此才會在九月份入秋南下,如果不能盡快獲勝,拖延到明年的春夏,氣候回暖,元軍必定多病,不戰自潰!”
“再有這第三條,就是脫脫自己了。他雖然在元廷算是異類,功施社稷而不伐,位極人臣而不驕,輕貨財,遠聲色,好賢禮士,堪稱社稷之臣。但他統兵的本事,只能說勉強。而且朝廷之上,未必能容得下一個掃蕩煙塵,得勝而歸的宰相權臣!別忘了,脫脫的伯父可是伯顏啊!”
賈魯給出了三條破綻,前兩條還都好說,無非是戰略軍力的分析,中規中矩,可是第三條就太誅心了。
蒙古人自從成吉思汗之后,就不斷為了汗位內訌,他們對外打得兇,對內更兇。
哪怕是忽必烈定都大都,建立起大元朝之后,依舊帶著骨子里的兇戾之氣。
忽必烈在位三十五年,元順帝在位三十六年,一個頭,一個尾,加起來就是七十一年。
而元廷總共也就九十年,中間的二十年,分給了足足九個皇帝……元廷的朝政能亂到什么地步,簡直可想而知。
蘇勛宗死后的混亂和元朝一比,都堪稱井然有序了。
皇帝走馬燈一樣,不停更換,朝局混亂,自然就會出權臣。
而元朝的官制又給了權臣孕育的土壤。
別的不說了,脫脫的伯父伯顏就曾經權勢熏天,天下只知伯顏,而不知皇帝。聲稱要誅殺漢人五大姓,這種碳基生物整不出來的狠活兒,就出自他的手筆。
伯顏囂張到了如此地步,他又是怎么倒臺的呢?
這就要感謝脫脫了。
脫脫是伯顏的侄子,從小寄養在伯顏跟前,和親兒子也差不多。
脫脫瞧著伯父權勢熏天,生怕會獲罪皇帝,受到牽連……他干脆聯合皇帝心腹,把自己伯父給罷黜了。
伯顏委屈巴巴,死在了發配嶺南的路上。
脫脫踩著伯父的尸骨,成了元廷的丞相。也算是很有蒙古特色的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了。
成為丞相的脫脫,雖然努力表現謙恭和善,改革弊政,任人唯賢,做了很多好事。但大廈將傾,豈是獨木可支!
再有了,就脫脫這個出身,加上他反噬伯父的舉動……誰能相信他是一個忠心耿耿的純臣?
朝野上下,那些跟脫脫家有幾代仇恨的臣子,那些想要奪權的對手,無不虎視眈眈,不愿意讓脫脫得逞。
君臣分析到了這里,張希孟發出了一聲感嘆,“主公,脫脫若敗,就敗在胃口太大了!”
朱元璋眉頭緊皺,側耳傾聽。
張希孟繼續道:“如果他只是像跟上次剿滅芝麻李一樣,或許還能得逞,可是他打算集合南北元軍,一鼓作氣,蕩平紅巾……到了那時候,就算他想做個忠臣,只怕元廷也沒有相信他了。眼下大都里面,想要脫脫倒霉的人,只怕不比我們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