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念與各店掌柜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大多是安排各店事宜。
并不是因為顧執淵在這里,他們才做出聽從沈非念調遣安排的樣子來,平日里他們也是如此。
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們對沈非念這個年輕的女掌事很是信服了。
會賺錢,會帶著大家一起賺錢,才是一個合格的老板,其他的什么大餅都是假的。
沈非念深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她最初階段的想法非常簡單粗暴——賺錢,賺大錢,大家一起賺大錢!
“分店的事不宜操之過急,我們先把手中的鋪子做好了,再考慮這些也不遲。”
沈非念溫聲細語的說話,沒有盛氣凌人的掌事架子,也不同平日里懟人時能氣死人不償命的樣子。不似在談論營收生計,更像是在與友人掌書閑話,不帶半分煙火氣。
顧執淵在一側看她站在眾人之間,身上那不可掩去的光華神采,忽然感覺,或許沈非念以后會是比趙楚更出色的人。
她沒有趙楚那么多理想和抱負,就不會有那么多道德的枷鎖套在她身上。
于是他看沈非念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他送沈非念回府的時候,意外地沒有在相府門口看到縞素白孝。
相府正房夫人自戕于京兆尹府,雖死得不光彩,但此刻應該也滿門披孝了才是。
“大概是嫌大夫人丟了他的人,辱沒了他沈宅的門楣,所以草草掩埋,不會風光大葬了。”沈非念說著有點想笑,什么薄情寡義,她在沈昌德身上可算見識了個徹徹底底。
“你可知,你母親去世時,和此刻是一般的光景。”顧執淵抬頭看了看沈府的牌匾和墻院,兀自失笑,“那時我還小,站在此處等著送你母親最后一程,卻只等到一句,人已從后門抬了出去,埋在亂葬崗了,若要祭拜,上那里去。”
“我娘這么慘嗎?”沈非念真的太替趙楚不值了。
“可憐一代女梟雄落得個拋尸亂葬崗的下場,當年這大夫人張氏強搶了你娘的正房夫人之位,如今也算是輪回報應了。”顧執淵說。
“唉。”沈非念再嘆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地轉身瞪著顧執淵:“不對,你認識我娘親?”
“嗯,認識。”顧執淵點頭,“彼時我不過六七歲,有幸識得你母親那樣一個睿智又可愛的長輩,她教會了我很多。”
“你認識我娘,我娘對你還很好,然后你就讓我一個人在府上孤苦伶仃了這么多年?哇,顧執淵你這個人好沒良心啊!”
沈非念好氣,氣得想打人啊!
顧執淵轉身看她,認真地說:“你忘了嗎,我說過,我不喜歡廢物。以前的你,可不是現在這模樣。”
“你也太勢利眼了吧?起碼是故人遺子,你照顧一下會死啊!”
會。
包括此刻一樣,會。
顧執淵在心里答她。
但他只是笑,沒有多作解釋。
他一笑,沈非念就沒那么生氣了。
沒辦法,顧執淵這張臉他實在是……就,太好看了嘛。
有些生氣還沒那么生氣的沈非念轉過頭去,不看顧執淵的臉,說,“以后你有空和我多說說我娘的事情唄?”
“我忘得差不多了,等我記起來再說吧。”
“你果然沒良心。”
“你大概是全天下,唯一一個認為我應該有良心的人。”
“對哦,我在說什么胡話?”沈非念恍然大悟,自己在扯什么犢子,“我先進去了。”
“如果黃雯和你提起過姬顏卿,你不必放在心上。”顧執淵忽然提起別事。
沈非念提步上臺階的動作頓住,“王爺的話,我不明白。”
顧執淵也不多說,只道,“不明白就算了,沈非念你記住一件事,而且要永遠記住——這天下所有的人,于我而言,都是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