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屬于自己的家里,也不再有母親千惠子了。
當中森明菜聽母親訴說著父親的事的時候,才真切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她聽著父親的事無動于衷時,也下意識一并忽略了母親。
今天回來,心中時不時產生的那一絲歉疚,或許是來自與此。
中森明菜想著這些,心里難受,想說,不是為了讓她傷透心的父親,而是為了會因為父親受到傷害的母親,是不是該做些什么
但要這么做,才剛剛看到的新生活的輪廓,忽然就又成了夢幻泡影。
中森明菜叫了一聲“母親”,便什么也說不出來。她在桌子
當手指被輕輕攥住的時候,她心里一陣酸楚。而那一陣的酸楚,又在感受著他手指的力道時,慢慢被一份堅定取而代之。
可以忘記這個家族,去過自己的生活嗎
中森明菜心里冒出這個念頭。當她看著母親的眼睛,盡管慚愧,卻沒有把自己的視線挪開。
她在桌子幸福。
無論是千惠子還是巖橋慎一,又或者是中森明菜本人,都在心里清楚,即使這一次替中森明男把債務還清,將事情化解,也不能保證中森明男此后就洗心革面,不再做出格的事。
正相反,更大的可能,是中森明男嘗到甜頭,更加無所顧忌。這就如同賭徒,只要贏上一局,就覺得自己自己把那張決勝的牌拿在了手里。
再說,對中森明菜這個當女兒的來說,也沒有“父債女還”的義務。對千惠子來說,更不愿接受的,是這個女兒為了母親、為了家族,再去承擔起這個不該屬于她的責任。
好不容易,才握住了通往幸福之路的門把手,有了自己的生活。
“自己的生活”。
這個念頭,刺痛了千惠子。
當年,與中森明男結婚,是自己選擇了自己的生活。盡可能多的生育孩子,也是自己選擇的生活。是自己選擇的生活,讓明菜出生在了這個世界上。
養育孩子的時候,全部的人生都撲在了孩子的身上。說是把生活交給了家庭也不為過。然而,因為是自己的選擇,所以這種“沒有自己生活的生活”,也是自己的生活。
子女各自離家,有了他們的生活。
千惠子曾經那種“沒有自己生活的生活”,也一去不復返。如今與丈夫分居,獨自住在這棟房子里。這也是自己的生活。沒有主動選擇,卻也已經是自然而然。
“我之前在想,將來有天死去了,也不要埋進中森家的墓地。”千惠子忽然開口,將曾經出現在自己腦海當中的念頭,說給了女兒和巖橋慎一聽。
中森明菜睜大了眼睛,說不清是為母親突然提到死去的事意外,還是為母親對自己身后事的想法感到吃驚。
“不過,既然改姓了中森,不進中森家的墓地,好像也無處可去。”
千惠子看著女兒,腦海中浮現出某個畫面。
以瘦弱之軀養育了六個兒女的母親,臨終之際,被她所喂養大的兒女們包圍。當她死去,家族的孩子們跟在靈柩之后,長長
的一隊人,好似是她生命的延續。
中森明菜聽著母親的話,手足無措,心里沒個主意,下意識去看巖橋慎一。
巖橋慎一覺得這話由自己來說或許不合適,但又似乎除了他,由誰來說也不合適。他回答千惠子
是“回答”沒錯。
千惠子的話,不僅是陳述一個“事實”,同樣也是拋出了一個“問題”。他說道,“與其說是無處可去,不如說是自己選擇自己到哪兒去。”
“真會說話。”千惠子笑得厲害。
千惠子先前覺得,是選擇了“沒有自己生活的生活”,才通向了“不進中森家的墓地就無處可去”的結果。
可巖橋慎一卻說,“不進中森家的墓地”,通向了“自己擁有自己的選擇”的結果。
母親和男朋友之間,圍繞著死去這件事聊天。中森明菜在旁邊聽著,插不上話。不論是贊同還是反對,由她來說,都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