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他們這群半大的小子聚在一起的時候,議論起她,都會說:如果萍姐真要我去上刀山下火海,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每每這個當口,吳小到總是溜到最邊上,因為他不確定真有這個時候的話,自己會不會皺眉頭,還有就是,他不相信,菩薩下凡或者說是仙女下凡的萍姐會讓自己去上刀山下火海。
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和思緒被吳小七強行摒棄了,盡管知道會很危險,可是心中有個信念促使著他,往著萍姐的住處跑去,至于自己今天的工作尚未做完,他壓根就顧不得了。
東方的天際露出了魚肚白,一道明亮的白線逐漸地變粗變長,光芒正在將籠罩在城市上空的黑暗驅走。
踩著黎明前的曙光,吳小七來到了萍姐住處的屋外,這里并沒有他所擔心的場面發生,其實來的路上,狗吠和鬼子兵的叫喚聲往另一個方向而去的時候,他就預料到了萍姐這邊會沒事,可是強烈的擔心,驅使著他還是依舊來到了萍姐所住的房子這里,他想親眼看到萍姐平安無事的站在他面前。
吳小七負著沉重的糞水,也一點都不覺得累,腹中的饑餓、身上的寒冷、尿褲子的尷尬,都未能改變他現在的樣子,他靜靜地佇立在萍姐的屋子門口,一動不動地,只是靜靜地站立。
相熟的人都知道,吳小七有很多缺點,死犟死犟的脾氣也是其中之一。不過他并不在乎別人的說法,因為萍姐說過,他的這股犟勁就是他身上的最大閃光點,一個人哪怕再貧窮,再低微,只要能有這股堅持下去的韌勁,那什么困難都會迎刃而解,只要能夠守住這份堅持的犟勁,遲早有一天會苦盡甘來。
雖然吳小七聽不懂萍姐口中所說的犟勁和堅持有什么差別,也不奢望什么苦盡甘來,他只知道,萍姐所說的那就肯定會是對的。而且,就算沒有萍姐的這番鼓勵,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個性,姑且不論這倒座是好還是壞。
天漸漸的亮堂起來,雖然日頭尚未露臉,但是每天的這個時候,勞作的人們已經大都起身,時不時地就有相熟的街鄰從邊上經過,都知道收糞是吳小七的營生,沒人會嫌棄“金汁”的異味,也都知道這小家伙把萍姐當成神袛一般的敬重,他站在人家門口也不意外,只奇怪的是這個平時滿口叔叔伯伯、大娘大嬸的家伙,今天任憑誰呼喚他,都是不理不睬,作是魔怔了一般,呆傻站在人家屋前。
終于,二樓那扇緊閉的窗戶被推開了,一張熟悉的面容展露出來。
是萍姐!她沒事!她真的沒事!
吳小七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笑了,打心底里笑了,只要是萍姐沒事,就算是讓他再在寒夜里站上兩個時辰,他都不會退卻。
“小七……”
萍姐的聲音很好聽,就像她的人長的好看一樣,她呼喚的聲音不是很大,但吳小七卻聽得得清楚,不過他并沒有回應,只是傻傻地朝樓上那張熟悉的面孔揮了揮手,然后毅然地調頭就走,他的心思很簡單,只要萍姐安然無恙就好,自己可不能讓“金汁”薰到她。
在萍姐詫異的眼神中,吳小七興高采烈地返回了自己不遠處的家,他不打算把剩下的活干完,不是他懶,而是因為自己背上被金汁澆到了,還有褲襠那還殘留著濕過的印跡,他可是個臉皮薄的人。
吳小七沒有進屋,而是來到了屋后,那里有個糞坑,還是老頭子在世時挖的,用來存點糞水澆菜所用,這可是上好的農家肥。不過自老頭過世后,這個糞坑就荒廢了,吳小七沒有種菜,自然就用不上這個糞坑,只有偶爾“金汁”收晚了,來不及倒去收糞車時,才會被利用一下,就像現在一樣,吳小七打算把“金汁”倒到這個糞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