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正房,寬敞明亮的室內,檀香浮動,擺設古樸簡潔卻隱見高奢,正中那張三級梨花方木圍屏坐榻之上,一個鬢染銀霜的老婦含笑招手:“賦兒快來。”
“今早不是來了一回么,怎么這會又來?”
謝賦俯身見禮,笑:“有些空閑,難不成祖母不許我來?”
“這皮猴!”
笑罵一聲,祖孫二人說了兩句,陳太夫人就問:“可有你嘉弟和盈珠的消息?”
這話,陳太夫人每日至少問幾回,兒子請安她問,孫子請安她也問。
謝賦端茶盞的動作一頓,慢了一息,才道:“未曾。”
他低頭呷了口茶,卻有些燙,將茶盞擱回茶幾上。
問候了老祖母,說了一陣子話,陳太夫人也沒多留孫子,便催促他自忙去。
“孫兒告退。”
“去罷。”
謝賦一走,陳太夫人笑意便斂了起來。
孫子是她養大的,方才那一瞬遲疑,沒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說到了解謝耀,可能這世上任何一人都及不上陳太夫人,眉心收攏,她招了心腹嬤嬤來,“讓人去尋李平,就問……”
附耳如此這般吩咐一番,李平原是她陪嫁侍衛的親孫,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嬤嬤領命而去,一個時辰左右,便匆匆折返。
“你說什么?!”不好預感落實,陳太夫人失態的站起。
抿唇,來回踱步,許久,她問:“府里什么動靜,樊氏呢?”
嬤嬤忙稟了,“王妃心急如焚,夜不能寐,不斷打聽外頭消息。”
又將府內較大的動靜稟了一遍,包括蔡氏去了幾次法華寺祈福還愿。
正午時分,陽光直直灑在屋檐上,深秋時分室內卻很冷,陳太夫人立在門后的陰影處,神色晦暗不明。
許久,她道:“去吧,你去將蔡義近日的動靜透于樊氏知曉。”
樊家早敗落,樊氏在軍無人,無法得知外頭暗流涌動,盈珠姐弟已危機四伏。
嬤嬤領命而去,在原地立了片刻,陳太夫人去了佛堂,如平日一般跪在蒲團上。
只她卻未曾念經,沉默半晌,喃喃道:“愿孫兒孫女,活命就好。”
至于樊氏……她閉上眼睛。
“怎么樣?!”
信陽王府正院,樊氏一見心腹嬤嬤回來,立即疾步快問:“快說!”
樊氏昔日也是端莊賢淑的美人,如今滿面憔悴,樊氏的焦慮在今日達到頂峰,她等不及嬤嬤問安,沖上前一把就抓住對方手臂。
嬤嬤沮喪道:“婢子等打聽過,巡邏的果然是蔡義麾下的颶風營。奴婢等還特地在侯府附近、城內和城外轉悠一圈,發現有許多似是營精兵打扮的男子,做布衣打扮,正在來回搜尋,人數眾多竟是各處都有!”
一時天旋地轉,樊氏連退數步,跌坐在椅子上。她悲聲恨道:“謝耀!謝耀!你竟心狠至此!!”
如若沒有謝耀的默許,蔡氏兄妹如何敢猖獗如斯?!
心膽俱裂,又恨又悲,嬤嬤哭道:“王妃,怎么辦?”
外有天羅地網,內里有謝耀視而不見,外頭有蔡義如狼似虎,自家兒女一旦冒頭,只怕十死無生!
偏偏雙方實力差距太遠,根本使不上力,怎么辦?
一雙兒女若出事,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不行!她即便拼了一條命,也得為兒女闖出一條活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