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撿起跌在一旁的刀尖,毫不吝惜皮肉,沿著臂彎向下深深劃開,鮮血汨汨而出,澆在鼎身上。
石臺轟然震動。
顏若依險險避過一道攔腰橫斬的魂絲,被這一震帶得向側跌去。
一道灰芒在眼前掠過,向著她的咽喉刺來,魂靈的哭號響徹耳際,她周身的血都被凍住,再也無法挪動分毫。
熟悉的虎嘯在此刻響起,未染靈身未至,嘯音自口中凝成一線,筆直激射,撞在魂絲上偏斜開去,與她擦肩而過。
金罡巨刃隨后自半空劈下,鏗鏘聲中,四個守鼎人被齊齊定住,刀鋒落處,立時有兩人身首分家。
顏若依和及時趕來的未染,各自松了口氣。
未染和小圓兒循著氣息找到縫隙之外時,兩人便分開了,他進來找顏若依,小圓兒則到了上面的水龍臺。
花娘已不在臺上,剩下那些扳動絞盤的人,個個揮汗如雨,盤轉如飛。
小圓兒望了一眼遠處的石殿,六爺他們已經上岸。
入陣前,他把對酬魂鼎的猜測,跟她說了。
她一路上來,已經查看過石壁上的孔洞,窄小不足丈寬,幽幽白芒下,攏著一小團已辨不清形狀的血肉,細小的白骨堪堪支撐出人形。
她們就是花娘誘拐來的祭品。
每個小洞前刻著女孩的名字,草草幾筆,代表著她們曾生而為人,卻在不幸身死后,血肉供養鬼物,連魂魄也不得逃離苦難。
人有名,就會被召魂的邪術勾出靈魄,微弱的魂光亮著,代表魂未散盡,仍有殘余留在破敗的小小身軀中。
那些黑寂的孔洞,則肉身消亡,魂靈入鼎。
上萬個孔洞,便是上萬個孩子的墓穴,魂魄祭鼎,連輪回都入不得,生生世世受著煎熬,死生由不得自己。
小圓兒此刻來找花娘,就是為了親手掐死她。
臺邊有個開在山體上的洞口,裝了一道木質紅門,門半掩。
她斂靈飄進去,入目竟是一間裝飾華美的香齋,繡幔垂帳,細細甜香鉆進鼻中,本該令人骨軟目餳的悠香,此刻像是帶了一重腐尸的臭氣。
門側幾案上架著一只玉瓶,靈光氤氳,小圓兒將靈身附在上面,看向坐在香案前的花娘。
她面前放了面銅鏡,那里面影影綽綽并非她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個男人。
影魁少主生得倒也周整,黑眉朗目,鼻梁挺直,唇邊蓄了整齊的淺須。
花娘透過虛真鏡,正向弭旭游說,“南黎兩大俊杰,此刻盡在囊中,如此一勞永逸的好事,少主怎可錯過”
弭旭在鏡中淡笑不語,邊上有個聲音輕聲規勸。
“少主三思,此時若生變”
“千面摘花好手段,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那張臉映在銅鏡中顯得渾濁不清,“此番助你一臂之力,也并非不可,不過那酬魂鼎,事后須得借我一用。放心,待明年啟谷之期至,定原樣奉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