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顧明澄一步上前,已把端直拽到身后,抬手時,握了一把形狀如同佛家金剛杵的短錐,其上毫無花樣裝飾,樸實無華,同石匠手里的鑿子差不多。
若塵杵一鑿子下去,釘住了南墻上剛顯形的祭文,能截斷水流的杵力,在書卷一樣的祭文正中產生一個旋渦。
緊接著,赤潮一般涌動的血浪,朝那處灌去,力量越聚越兇猛,沿著杵尖向下流淌。
這一幕,與顏二小姐化為流火時的情景,幾乎一模一樣。
顧明澄掌凝真元拍在杵頂,洶涌的真元摧枯拉朽般注入,然而卻絲毫無法阻饒水流的勢頭。
這就跟之前督邪鏡以神器之威降臨,這座房子頃刻間便要傾頹,然而神威過后,遭受龐然靈力侵蝕的它,依舊完好無損。
在過于浩瀚的力量面前,微小塵埃雖受其勢左右,只能隨波逐流,但這樣相差懸殊的偉力,并不關注微末,強者的眼中看不見螞蟻,根本不會分一絲力,去特意傾注在它身上。
這便是圣山頒在《警世錄》中,“浩瀚之海,不惹塵埃,不傷黎民,守護世間”的宣言,也是奠基凡人可與仙人并肩共存于世的準則。
在修仙界,這項術法天規名為鵬蜉之差,大鵬與蜉蝣之間的差距,注定兩者相逢,亦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
就像武夫可一拳斷木,但再如何掌劈拳捶,都難以把細微木屑化為更小的塵囂。
于仙凡之間,諸如筑基后期以上,反而真做不到輕易碾殺凡人的事情,在兩方強者的對決中,浩瀚靈威波及,并不會對凡人造成過大損傷。
仙人之間也有此例,強弱懸殊越接近這項差值,強的一方攻擊反會被削弱,玄響境對靈動境想要一擊秒殺,施以全力反而不成。
不過這項天規其實也有極大的漏洞可鉆,并非低階可不必畏死地,無限藐視高階。
對方只須收斂自身元玄,下重手不成,輕手也能讓你死得干凈。
以及諸多其他變相鉆這個空子的門道,多不勝數,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人做不來的。
妖邪掩藏自身,大多就從這個鵬蜉之力上找門路。
這也是當年神魔大戰,圣山雖大獲全勝,但八百年來,始終不曾蕩盡寰宇,使世間無妖的大同盛景降臨于世的原因。
“師父,我知道了……”
端直在顧明澄身后,雙眼頓時一亮,抽出塔刀沖上來。
“別用刀,拿你大勺來。”
顧明澄一聲斷喝,猛地撤出真元,倒灌之力激得他嗓子一甜,幾乎噴出口血來,眼神卻越發燦亮。
景玉樓看見手里抄著一把炒菜大勺的塔衛,不由愣了一瞬。
若他曾在坑底見過端方持搟面杖出手,應立時就能明白,顧明澄入道便跟隨至今的這對弟子,大概是他自某酒樓后廚里撿來的。
走神也沒耽誤功夫,他隨即旋身而上,一個肘擊打在一處血水突起的墻面上。
這祭文所化血浪,面對幾人的徒手肉搏之力,如有靈智一般,已在另尋出路。
“顧仙長,是鵬蜉之力嗎?”景玉樓試探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