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san影子默默審視,倒像并不全然否定他這說法。
“老子當年給她補了償地款,要不然就她那么個孤女,早餓死了,還能嫁到羅家”
他這話,倒似自己是救命恩人。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你只賠錢,可能償清她父母的命”
“我褚世忠這些年,哪回行善積德不是占先難道就沒救過幾個人的命”
他嗤之以鼻,“你算哪路閻王爺來跟我褚大善人講因果報應
徐思瑤當年嫁羅清的時候,還專程請老子去喜宴”
褚世忠臉上浮出狂妄又猥瑣的笑,“嘖嘖,不是說,那嬌滴滴的新娘子,雙手奉上的喜酒,喝著就是滋味不同”
他得意至極,在陰冷的牢房里仰天大笑。
對面的影子也彎下腰來,陪著他“咯咯”嬌笑,比他笑得還要久,幾乎說不上話來。
良久,影子終于止住笑,轉頭看了眼墻角的褚夫人,模糊的臉上看不清表情
“褚世忠,你若行惡,不如索性徹底些,偏生還想搏善名。當日思瑤那盅喜酒,真的好喝嗎”
她湊至近前,一字一句道“斷子絕孫的滋味,可真是不錯”
暢意的笑聲蕩漾開來,大塊巖石壘就的天牢,似堅冰滴淌凝寒的露水,又像飽含罪孽的苦淚。
褚世忠的神情由得意變成驚愕,從不可置信,轉為瘋狂的憤怒。
他從市井底層,一步步爬到豪富積善之家,踩過旁人的鮮血和白骨,拿錢財洗凈手腳,以為終于可以像個上等人、勛貴世族一樣,開枝散葉,家傳萬代,都是自他起始。
誰知,他癱靠在牢墻上,瞇起眼仔細回想徐思瑤出嫁那天的情景,那小娘皮長得真不錯,笑起來像個不懂事的孩子
褚世忠似乎又看見,那雙帶些懵懂、黑白分明的眼,雙手奉上酒時,格外神采奕奕。
滿心的怒火燒得他難奈,小腹處卻像一團冷得凝固的木頭,麻木和無力感,令他的怨怒再無以為繼,化為嚎啕,終于哭得涕淚橫流。
什么叫悔斷腸子
肚里那股始終根除不盡的寒意,讓褚世忠只覺肝腸寸斷,碎得稀爛的五臟被凍住。
褚夫人早嚇得癱軟在旁,滿心苦澀和怨恨,她這些年每日喝那么多湯藥,苦得珍饈美味都吃不出味兒,原來,是這殺千刀身上的病根兒
褚世忠悔恨莫及,拼命以頭撞地,他娘的沒錯,老子做惡又如何花錢裝什么善人,要不然他就不會去喜宴,不會喝那杯害他一輩子的毒酒
影子水波似的晃動,探出的手像股細麻繩,輕易就把褚世忠從地上提起來。
牢墻上憑空出現兩個圓環,像是從影身上分出來的。
褚世忠身壯力大,素日能舉一象之力,此刻在這飄渺虛無的影子面前,卻毫無反抗之能,被環影死死套住,手腳徒勞掙扎,由抽搐到無力,不過片刻功夫。
“別,別殺我”
褚夫人這時早已驚惶失措,慘叫哀求,“我不替他死,他作惡多端,自遭報應,求你饒了我吧”
“為虎作倀,他那些惡,難道你沒享用”
影子輕描淡寫朝她揮了一下,圓環自動飛去,將人懸在半空。
牢門外,這時像有一層薄光褪去,影子抽身退出牢房,懸在半空的兩個死人軟軟掉落,地上另多了一具尸體,正是牢頭馬三。
黑影再不停留,一陣風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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