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子安笑了笑,起身走到窗邊,將隨身的長劍放到桌上,想起不久前魁星樓里那位青衣先生喝醉了扶著自己的肩頭說的瘋話,什么太行將傾,什么天狼顧望。
“連晉王都這般朝不保夕,這天下真就沒個安生了嗎?”
晉王畢竟是整個王朝之中除了秦王殷峰之外碩果僅存的一字親王,這些年坐鎮中原肅州,四通八達,離那位于徐肅邊境的泰安城尤近。老頭子固土封疆戎馬半生,和那天京城的幾位皇親國戚最不對付,要不也不至于淪落到在那魁星樓一坐就是十年。可唯獨對這位劉姓的王爺青睞有加,閑時少不了和殷子安吹侃他那些執政清要。
殷子安曾戲謔道:“你見過那姓劉的嗎?”
殷峰一巴掌打過來:“你懂個屁,你見過觀世音嗎?”
“嘁。”
想這晉王殿下入朝時途徑徐州泰安城,還到城外的蒼渟湖住了一晚。有道是王不見王,老頭子便私下派了文先生到那跟晉王殿下抵足相談了整整一夜。都說晉王出了名的圣人風骨,殷子安素來想著儒生不過是群賣弄風騷的窮酸文人,圣人還能少吃幾斤糧食不成?就連自家樓里那位被外界吹得神乎其神的前朝鴻儒翰林待詔都還有三句不離屎尿屁的時候,他晉王又算是哪根蔥?
可這話才到那青衣先生耳里,當天殷子安便又一度被亂書打出樓去。
平天下和齊天下,一字之差,云泥之別。這是青衣先生事后的教誨。
殷子安終日猜不透這除了自家老爹之外的一字親王究竟有何異于常人之處,晉王來到泰安城郊那時就想到蒼渟湖看看這傳言中摻了多少真假,不想卻被老頭安排到城西的城牧府上給人喂了一晚上的馬,就連那府上的丫鬟見了都覺得是一大奇觀。
現在想來,莫非那時文先生便做好了今日的打算,那么晉王殿下此番進京,想必是在京城干了什么天大的事,鬧得朝中那些一向沉穩的千年王八都坐不住了要伸個腦袋出來翻個身。
“晉王殿下此番進京,是何人召見,所為何事?”
劉起屏說道:“具體事宜末將也不太清楚。不過先帝駕崩前曾將晉王召入宮中,連同當朝相國孫昉,大將軍澹臺世絳幾人在內,委以輔國重任。先帝托孤后不久,晉王殿下上書治國方略,共計七疏三十二綱要,涉及朝政方方面面,小到皇帝理政起居,日后擇后立儲,大到廟堂制衡,科舉擇賢,以及賦稅邊防,平亂治軍,皆有涉及。”
殷子安聽罷神情有一瞬的呆滯,隨即又道:“此雖壯舉,可當下正值朝政更替之時,更何況皇帝年幼,晉王此番不怕居心叵測之人吹陛下的耳邊風?畢竟槍打出頭鳥,晉王如此急功近利,落在有心人眼中那恐怕少不了一頓彈劾。胸有溝壑,晉王既是聰明人,為何不能徐徐圖之?”
劉起屏搖了搖頭說道:“末將不知晉王殿下所想,但朝堂之上有相國孫昉力排眾議,各方人士要從中作梗也不容易。此番晉王進京,便是由天子召見,應該就是商討治國事宜。”
殷子安聽罷輕笑一聲,坐下說道:“天子才幾歲,晉王說的那些他聽懂幾句?只怕這其中另有隱情。”
“殿下的意思……”
“刺殺晉王一事多半是廟堂之爭,新帝年幼,當權者眾,各懷鬼胎啊。”
殷子安沒有多想,轉頭面向劉起屏又問道:“到交州之后將軍能否找到晉王殿下?”
劉起屏無奈搖頭:“當時千鈞一發,晉王殿下一路南下,末將也不知晉王如今身在何處?”
一番話問罷毫無結果,殷子安一臉郁悶,轉頭再次望向窗外。這可如何是好。
白月兒這時走了進來,端起一旁的血盆說道:“既然文先生吩咐我們在此接應,想必是對此事早有預料。個中緣由,只要文先生知曉,定是有應對之法的。我已經設法通知了先生,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去交州,將晉王殿下尋回。”
殷子安木然點頭。話雖如此,可偌大個交州,那大小城鎮不下百數,要尋一人談何容易?闖蕩江湖的第一天便攤進這天家的渾水,殷子安苦笑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