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來人探望,出乎意料,竟然是東郭五弦。
子修遙遙招呼,“當時夏妃池鴦被夏汭鄉勇逼迫投水自溺,東郭大人無動于衷;當時夏家天子自縊明堂體面而死,東郭大人牽羊獻鼎;當時太史三兄弟存正舍曲,東郭大人如墻頭蒿草,順勢而倒;如今小子一箭射殺虞王,東郭大人坐不住了?”
泰山龍象識趣退開些,東郭五弦走到囹圄前,先瞥一眼青石板上自己,再朝坐在石獬豸背上的子修說道:“子先生和虞耳在我府邸交涉,南宮大人已經派人去請你姑姑了。另外,我也派遣家奴去華胥。”
子修淡然一笑,問道:“東郭大人話里意思,是我闖了大禍?”
東郭五弦向來厭惡子修,尤其是這副吊兒郎當模樣,不由惱怒道:“虞人將士三萬,個個恨不得你死。”
“想我死的多了,”子修輕笑一聲,意味深長,“東郭大人,我射殺虞王為了誰?我和他無冤無仇,甚至他還分外認可我這個孫女婿,還不是為了你們祖孫?”
東郭五弦臉色復雜,朝子修行一個夏禮,并無言語,落寞離去。
兩朝柱臣,未必好當。
第二位來探視的是羊羞,顯然是奉了虞西陲意思。
子修坐在石獬豸背上,懶散說道:“我這沒個椅子凳子,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我站著就行,”羊羞打量一眼子修,又別開臉,問道,“明明不是你射殺的王上,為什么不辯解呢?”
子修搖頭輕笑,反問道:“我為什么要辯解?”
羊羞嘆息道:“現在到處都傳你射殺王上,若不是虞耳大人攔著,多少人早沖進來將你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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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修跳下石獬豸,指著青石板上“罰弗其嗣,賞延于世,宥過無大,刑故無小,罰疑唯輕,功疑唯重”警策之語,道:“難得你肯替我說話,我給你講講這位囹圄典獄嚴肅,他年輕時出任訟官,在明堂前立敢諫鼓和誹謗木,懲惡揚善。后來游歷華胥,被華胥聯盟的禮法并舉所折服。
當年夏天子少鼎中興夏室,建立王朝,以武力平定叛亂,以德行收服人心。
彼時夏王朝疆域之遼遠、人口之眾多冠絕古今。整座天下五方加上冰脊山以北莽原,中央夏水平原、東方東夷澤國、西方西陲高原、南方諸越山川皆為夏土,天下六分占四分;整座天下七族,夏部落、上戎部落、東夷部落、諸越部落、有虞部落皆為夏民,天下七族占五族。
華胥帝君少師美政薨逝之后,在夏人廟堂一手遮天的姜北臣返回華胥攝政,他與夏天子少鼎關系莫逆,華胥聯盟與夏王朝無疑達到有史以來最親密地步。
和親,是夏天子少鼎慣用手腕。夏天子少鼎與武姬生太康、娥娣,與嚴姬生嫦娣、仲康。長子太康,娶戎侯戎戍之女戎巧;長女娥娣,南下入諸越;次女嫦娣,北上出塞;次子仲康,本該娶華胥帝女少師蒹葭,也就是我娘,后來娶南史之女南施。
扯遠了,夏天子命次女嫦娣出塞與北狄和親,試圖完善天下宏圖最后一塊拼圖。第二年夏人廟堂使節武子胥出使北狄,被困莽原。
嚴肅隨其父嚴厲出征,嚴厲遭窮羽射殺后暫代北執戈,后來虞伯接替北執戈,大敗,避難華胥。
嚴肅背亡父帶敗軍回夏邑,廟堂議論紛紛,他引咎自責,修筑囹圄,既是典獄,又是首位囚徒。”
羊羞認真聆聽,從多數無關話里挑揀少數細節,問道:“你的意思是,當初兵敗與嚴肅無關,可總要人負責,于是他當了替罪羊?”
子修搖頭,輕笑道:“嚴肅身陷囹圄因為虞伯畏罪潛逃,嚴肅死也是因為虞伯,我與他是忘年之交,所以我彎弓拉弦射殺虞王為他報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