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歷七十四年,三月二十二,節氣谷雨。
清早,一輛牛車從夏邑北城門往東,停在蘭山草廬前。車夫身材魁梧,從滿載的牛車上搬運蔬菜、瓜果和糧食,來回三趟。魁梧車夫從草廬出來,又去泉眼擔水,挑滿水缸。
另外有位柔弱少女,手里握著玉簪,眼睛微紅,朝坐在院內的草廬主人行禮,言語里盡是不舍,依依惜別。草廬主人接過玉簪,別在柔弱少女頭上。柔弱少女撲進草廬主人懷里,不顧周圍人眼光,啜泣不止。
草廬有四位客人,一位霜染滿頭,一位葛衣,一位華胥軍神,一位面容剛正。
剛正中年注視魁梧車夫,問道:“你家大人葬在哪里?”
“南山,日覃坡。”魁梧車夫放下扁擔,一臉茫然,怎么一位頂大的人物會問頂小的人物。
魁梧車夫不再糾結,朝霜發老者報以善意一笑,表示感激。他向來話少,卻是由衷欽佩霜發老者,原來除了鄧游醫,還有醫術這么高的人啊。
霜發老者埋怨華胥軍神:“大老遠的,把我的老骨頭都抖散架了。”
華胥軍神指著夏水對岸,道:“神醫大人,對面是杏花里,有八百杏樹,一千李樹。”
魁梧車夫忍不住提醒道:“老鄧游醫死了,鄧游醫也死了,小鄧游醫走了。”
那位葛衣中年,與華胥軍神說道:“舍得讓你寶貝兒子到處廝混?”
“那得看是跟誰,”華胥軍神臉上掛著華胥人獨有的傲慢,旋即又在草廬主人面前低頭,道,“我兒子跟著子蘭先生的兒子,我這當老子的與有榮焉。”
魁梧車夫又劈柴,整齊碼在土坯下,長短合適,不會被雨淋。昨晚這一切,他再卸下牛車,牽著老黃牛飲水,不去泉眼,去河邊。
那位柔弱少女進屋,生火做飯。
葛衣中年望見炊煙,負手進屋,假裝去取墻角一冊竹簡,目光卻瞥見火坑,費力吞咽一口唾沫。
炊煙散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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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車夫又重新駕車,牛車還載半車,多是鍋碗蔬菜。柔弱女子跪在草廬主人面前磕一個頭,快步跑回車上,蛾眉低垂,雙手抱膝。
草廬主人注視草廬前一個燕巢,此刻有大小數只燕子,往北,想必此時那顆與華胥同歲的衍媒神木已經掛滿燕巢,它們只得飛往千門萬戶堂前。
牛車往西,路上與另一隊牛車別過,領頭那位華服少年,背坐著,擊掌和歌:“南有鴛鴦,比翼而飛。北有喬木,連理而生。”
華服少年吆喝隊伍,也停在蘭山草廬前,遠遠喊一聲:“先生,弟子往南。”
草廬主人放下碗筷,揮手示意華服少年離去,又倚在柴扉上,目送華服少年。
華服少年依舊背坐著,滿面春風,說道:“先生保重。”
草廬主人目光移到那位清秀女子身上,清秀女子不必再纏三尺布,笑吟吟道:“先生保重。”
草廬主人溫笑點頭,如春風送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