蕎兒卻忽然板起小臉,嚴肅地道“阿婆說,食不言寢不語,吃飯時不準說話。”
李欽載一滯,尷尬地笑了“呃,好,你慢慢吃。”
居然被兒子教育了,當爹第一天,有點心累
蕎兒默不出聲地吃飯,一點聲音都沒有,舉手投足都表現出良好的教養。
老婦人是用心教過的,也許是知道蕎兒必然會回歸李家,高門大戶的教養和規矩,她都教得很完美。
李欽載暗暗嘆息。
或許,太完美了。
面前的蕎兒根本不像個四歲多的孩子,反而像個四平八穩的老干部,此時他若端著保溫杯泡枸杞,畫面也絲毫不違和。
李欽載不知道別人家的小孩是如何度過童年的,對比自己的前世,他只知道,一個人的童年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童年應是肆無忌憚的,上房揭瓦,爬樹掏窩,亂寫亂畫,一地狼藉,回頭再被老爹狠狠揍一頓,老實一陣后繼續作妖。
這才是一個像模像樣的童年啊。
而蕎兒,李欽載甚至懷疑他從出生到現在,有沒有真正快樂過。
孩子既然落到他手里,必然不會容許他這么規矩下去,他可不希望看到蕎兒長大后成為大唐五好青年,然后內心陰暗,心理變態,比反派還反派。
一碗飯吃完,蕎兒發現桌上不小心灑了幾粒飯粒,于是小心地將飯粒拈起,一粒不剩地送進嘴里。
然后才起身,笨拙地行了一禮,道“父親大人,蕎兒吃完了。”
李欽載含笑道“好,以后這里便是你的新家了,我帶你去府里逛逛吧。”
“蕎兒聽父親大人安排。”
李欽載越聽越不是滋味,但也未形于色。
他也曾憧憬過婚姻,家庭,兒女。
對于兒女的樣子,李欽載幻想過很多次,但絕不是蕎兒這樣的。
教養比當爹的還好,規矩比當爹的都懂,舉手投足比當爹的都沉穩。
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屬于這個年齡的童真和快樂。
這不應該是一個孩子該有的模樣。
不急,歲月還長,慢慢扭轉過來。
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蕎兒這次沒有躲。
孩子敏感且聰明,短暫的生命里,或許不太明白“父親大人”代表的意義,但他知道,阿婆走了以后,在這個陌生的新環境里,李欽載已是他唯一的依靠。
帶著他剛離開廚房,便有下人來報。
老公爺有請。
李欽載于是領著蕎兒去后院李勣的書房。
李勣坐在書房里看書,李欽載和蕎兒走進書房,對蕎兒輕聲道“去拜見曾祖。”
蕎兒聽話地雙膝跪拜,奶聲奶氣地拜見曾祖。
李勣放下書本,看見蕎兒的模樣,渾濁的老眼一亮,又迅速瞥了李欽載一眼,沉聲道“果真是你的種,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李欽載苦笑,果然只要不是瞎子,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他與蕎兒的關系。
李勣冷哼道“當年老夫救下韓家婦孺,又將霖奴收養入府,是故人情分,也是一番善心,沒想到你竟給了老夫如此大的驚喜。”
“當年老夫還頗為意外,為何霖奴突然離府而去,原來是有了身孕,孽障,你干的好事”
李欽載嘆氣,黑鍋已背麻木了,哪天要是一群寡婦來堵門要他負責,他都不會意外。
“是,孫兒知錯了。”李欽載老實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