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謝謝您”車夫受寵若驚,忙鞠躬。興許是從未遇見這么慷慨的客人,他猶豫了一下小聲提醒道“對了,這邊越深的小鋪面里好貨越少,他們就愛剮外地來的游客,說的天花亂墜,抬高價,您可多注意著點”
客人背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打開一把“不到長城非好漢”的白紙折扇,踩著輕盈的步子走進了那條陽光都滲透不進的幽深小巷。
客人在名叫“鳳隆堂”的店鋪門口停下腳步,這已經是胡同的最深處了,幾乎沒有古玩店會選擇開在這么深僻的巷子里,畢竟古董不是酒,幽暗與寂靜只會讓它們蒙塵。
客人抬起頭,深深的注視著頭頂那塊“鳳隆堂”招牌,它與琉璃廠街的其他牌匾不同,朱紅色的底有些掉漆,白色的字頭有些模糊,歲月在上面刻下斑駁的痕跡年輕的客人凝望了許久,久到那雙湛藍色的眼睛里異色忍不住地翻涌。
他深吸一口氣,清晨的冷空氣灌入肺里,他強行壓下眸中的異光,掀開藍色的棉布簾子,門上銅鈴“咣當”脆響,卻沒有人來招呼,柜臺前空空如也。
陽光透過紙糊的老窗變得朦朧而模糊,客人走動兩步,腳底揚起的灰塵在朦朧的陽光中紛飛,像翩翩起舞的精靈。
這家店看起來像許久無人問津,角落里堆放著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來都是陳年老木,展覽架上的老物件積滿了灰,唐三彩、琉璃兔、清筆硯看起來每一樣都藏著不與人知的來歷,蒙著神秘的年代感與故事感。大門仿佛就是一道時間的關隘,踏進來就回到了百年前,在這里,光陰都被塵封。
客人慢慢悠悠地晃蕩,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檀香味。他的視線在一件件古瓷、字畫、筆硯上游弋而過,最后停留在墻角的大紅色嫁衣上。
嫁衣的材料選用上等湖綢,緙絲邊精致而華美,鳳凰花紋的金箔縫合在上,鑲嵌珍珠紐扣與琉璃薄片。它炫耀般地敞開釘在墻上,上面還有著一張薄如蟬翼的墨紙,紙上勾勒著一個神韻豐盈的女人還沒等客人仔細端詳,有人在他背后發出了聲音。
“清朝旗人穿的婚服,正統的旗袍款式,那時候的旗袍是寬下擺,里面穿衣穿褲,現在外面大街上那些搔首弄姿的開叉旗袍都要喊它一聲老祖宗。”
客人微微皺眉,他的言靈可是鐮鼬,但有人來到了他的身后,他卻絲毫沒有察覺。他收斂起輕松的神色。
“hoenix林鳳隆先生”客人不動聲色地說。
“高盧總督”老板笑了笑,“愷撒加圖索先生,出乎意料的年輕啊。”
愷撒轉身,冰藍色的眸子掃動著,眼前是個特征顯眼的歐洲老頭。頭發是灰白色,眼睛是鐵灰色,顴骨微微凹陷,鐵青的胡茬從兩側的鬢角延伸到下巴,明亮的眼神里依稀保留著年輕時的英俊神采。
老板穿著一件麻條布衫,一手盤著一對沉重的鐵蛋,另一手上拎著的豆漿油條正在冒著絲絲縷縷的熱氣,他的中文尤為地道這個歐洲老頭看起來徹底被中國化了。
“有人說過么你透著一股和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勁兒。”老板笑著說。
谷怊atsana“我認識不少沉穩過頭的人,譬如和我同校的兩個中國人,他們年齡比我還小,沉穩起來卻像兩個古井無波的小老頭,”愷撒淡淡說,“可唯獨沒人說過我沉穩,因為我從不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除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