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子航的印象里,芬格爾那家伙整天除了吃就是睡,和豬一樣,給他一張床和數不盡的垃圾食品大概就能幸福快樂地生活一輩子。
何況現在外面狂風暴雨,楚子航想不通芬格爾能去哪,索性也就不想了,畢竟每個人都會有些不愿與人分享的秘密自己不也一樣么
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面前的電腦上,復雜的方程式還在解析運算中,不過已經接近尾聲了,可哪怕是這么一點時間他也不想浪費。他知道自己在學院有個外號叫“機器人”,因為在時間的管理上,他一直像一臺機器一樣精準。當然,更多還是因為他面癱。
不過他覺得這種狀態挺好的,至少他不用再分出更多的時間去懊悔。
短暫的閑暇里,他打開網頁,憑著記憶輸入一串網址,按下回車鍵,一條舊新聞的頁面刷新在屏幕上。
2004年7月4日,“蒲公英”臺風,神秘事故。
配圖是泥濘中一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轎車,荒郊野嶺上遍布散亂的車轍,邁巴赫的前擋風玻璃碎掉了,車前蓋上幾個大坑,車身像是被潑了硫酸一樣斑駁。
楚子航翻閱這則新聞已經很多很多次了,多到他甚至能閉著眼把全篇報道像中學課文一樣背下來。
他至今還保留著那幾日的報刊、新聞采訪的片段、還有警方貼出的公示。他搜集了一切和那個雨夜有關的消息,恨不得要把每一個字揉碎了嚼爛了吞下去,試圖拼湊出一點點有用的線索可無濟于事,哪怕是在他加入卡塞爾學院后,了解了世界上與龍族有關的知識,仍是得不到一個可靠的結論。
他被卷入的事件好像超出了任何意識能理解的范疇,如果硬要解釋,那大概就是世界上確實存在神明或是魔鬼一類的東西,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切實際又歷歷在目。
因為他失去了那個重要的男人。
是真正意義上的失去,男人就像被一塊橡皮從世上擦去,連他留下的所以痕跡一起。黑太子集團的老板很快就換了一個司機,車也換了,好像那個男人連帶那輛傷痕累累的邁巴赫與他毫不相干,連撫恤金和慰問都沒有一聲。“新爸爸”和媽媽也沒有提到過關于那個男人只字片語,他們只關心楚子航有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好像失蹤的男人是個和他們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就連警方也權當沒有這么一位失蹤者。
所以楚子航從不與誰提起這件事,他害怕從別人嘴里聽到“沒有”這兩個字,他害怕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否認曾有那么個男人存在、告訴他這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臆想。
有人說,人的一生會經歷三次死亡。
第一次,當你呼吸消逝,心跳停止,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
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色的衣服參加你的葬禮。你被宣告將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悄然離去。
第三次,是這個世界上最后一個與你有關的人把你遺忘。于是,你就真正的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男人已經被全世界遺忘了,他唯一留在世上的東西就是楚子航,這是他存在過的證明,如果連楚子航也被動搖男人好像真的就會死去,就像從未來過。
忽然,計算機發出沉悶的驚嘆聲,將楚子航從記憶拉扯回現實,他望著屏幕最下方的一行紅色。解析失敗了,他沒能找到那條龍的所在,這么多天過去了好像仍是在原地打轉。
肩胛處隱隱作痛,如灼燒般,他脫下上衣,一個暗紅色的印記暴露在空氣里,那是一顆半腐朽的書,就和卡塞爾學院的校徽一樣,仿佛一塊胎記般刻在他的皮膚里。可這不是他與生俱來的,而是從那個雨夜逃出后,慢慢在他的肌膚上生長開來。
他從那個雨夜逃了出來,又落入到這個雨夜里,記憶好像為他編織了一個永遠無法逃脫的、暴雨的牢籠,他被困死在里面,卻找不到關于那個男人的蹤跡。可五年來不痛不癢的印記在這時起了反應,他隱約嗅到了,藏在暴雨中的蛛絲馬跡。
他整理好情緒,準備再計算第五個公式嘗試啟用的時候,電腦桌面右下角,郵箱的圖標忽然閃動,一條未讀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