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見過博士才對,因為在我的認識里,是博士為我做的手術,我是被他禁錮在這里的。”路明非的眉頭緊緊皺著,“但我對博士本人卻沒有一點印象。”
“我甚至能想象到白得刺眼的燈光,我能想象到手術刀劃開我腦袋的感覺,我還能想象到堅硬的鞋跟踩在地板上的踢踏聲”路明非,“可我不記得他的聲音,也不記得他的樣子,我想不起來他對我說過什么話,做過什么事,我對他的印象都稱不上模糊,我只記得,這座港口里應該有這么一個人。”
“可是你不是忘記了很多事么”蕾娜塔問,“你不記得博士很奇怪么”
“不,蕾娜塔,這不是一種自然的遺忘,更像是被可以封存的記憶。”路明非搖搖頭,他對蕾娜塔解釋,“比如我記得你,我記得護士長,我記得來給我打針的護士們,甚至連安東、雅可夫和霍爾金娜這些我沒見過的孩子,還有我曾聽到過在建筑外面大聲議論、可素未謀面的士兵們我都記得,但我居然不記得博士。”
“博士,這座無名海港的負責人,他就在這座建筑里的,我的意識里的確有這么一個人,但是莪連他的音容、相貌、穿著,包括有關于他的一切特征都想不起來了。”路明非絞盡腦汁地形容,“就像是有一股力量把有關于這個人的記憶從我的大腦里抹去了,或是有一團迷霧把一關于他的一切都給遮掩住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刻意讓你忘了關于博士的一切么”蕾娜塔對路明非問。
“我不知道,但我現在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很奇怪,我僅有的就是我被束縛在這里的零零散散的記憶,這些記憶拼湊出了一無名海港的大概,還有生活在這座海港里的人。”路明非低聲說,“也許這些人在我的認識里都是片面而錯誤的,但至少我對他們有一個大概的印象,可身為這座海港的負責人的博士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有關于他的一切,你不覺得這很詭異么”
“聽起來是很奇怪。”蕾娜塔的表情也變得有幾分奇怪。
“你還記得博士的長相么”路明非看著蕾娜塔問,“能不能向我描述一下,越仔細越好。”
“我想一想”蕾娜塔陷入沉思,她邊想邊說,“每次見到博士,他總是穿著白色的大褂和防寒的軍用雪地靴,他的頭頂大概有一半的白發,博士的鼻梁很挺,眼眶也陷得很,他臉上的線條就像是用刀刻的一樣,面部的輪廓清晰流暢。”
“典型的歐洲人長相么”路明非問。
“對。”蕾娜塔點點頭,“霍爾金娜說過,如果博士再年輕個四十歲,應該是個相當英俊的莫斯科青年。”
“博士是莫斯科人”路明非問向蕾娜塔,“他親口告訴你們的么”
“沒有。”蕾娜塔搖搖頭,“但是博士有一點口音,雅可夫說博士的口音帶有斯拉夫語系的特征,就是會區分硬腭音和軟腭音,這是典型的俄式發音,并且博士的大舌顫音聽起來很標準。”
“這不一定就證明博士來自莫斯科,或者說來自俄國吧。”路明非語速飛快地說,“斯拉夫語系的特征是可以模仿和聯系出來的,只要用嗆水的方法堅持練習一個月,就能夠熟練的發出大舌顫音,只是硬腭音和軟腭音確實不容易刻意去區分,但是只要在莫斯科呆上半年,每天都和當地的人交流,不自覺的也會養成習慣,掌握一口純正的俄國腔。”
“這個特征只能證明博士的確在俄國生活過,并不能說明他就是一名純正的莫斯科人。”路明非搖頭否認。
蕾娜塔的話嘴巴微微張大,顯得有些驚訝,別說是蕾娜塔,黨路明非自己說完這些話后,他都有些被自己給嚇到了在蕾娜塔說到語言特征和語言習慣后,路明非幾乎是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這段話。
可路明非自己都記不清他是從哪里學到的這些知識,他不是沒去過莫斯科并不是俄國人甚至不是歐洲人,但為什么會對俄國人的發音習慣和發音特征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