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知道自己拗不過楚子航,他雙手伸到楚子航的背下,輕輕緩緩的把他蔥床上托了起來……路明非當然知道楚子航的請求是什么,時隔多年,他當然想多看看自己好不容易重逢的父親。
路明非把楚子航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讓他能靠在墻上,還給他拿了一個枕頭墊在背后,這個角度楚子航的余光其實已經能瞥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了。
男人躺在一張便攜式的彈簧床上,床上放著一張席夢思床墊讓睡感不至于太硬,男人似乎很習慣睡這樣簡易廉價又窄小的床,他的睡相不太好看,打著不算太大的鼾聲,看起來是完全睡熟了。
男人那張滄桑的臉上已經長了不少皺紋,但其實他的五官很立體,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棱角與英俊,主要是凌亂的頭發和胡子拉碴的下巴遮蓋了他不少顏值,但也多了幾分男人味。
男人的身上蓋著一條灰色的波斯毛毯,他露出毯子的肩膀部分能看到深深淺淺的傷口,有的是很久以前的舊傷,有的是很新的傷,還貼著繃條……其中有的傷甚至比他在楚子航身上留下的更嚴重、更致命,究竟是生下楚子航之前就有了,還是成為“奧丁”之后新添的,已經不得而知了。
只怕男人自己都記不清了,當然楚子航以前也沒有在意過。
回想起來,除了小時候的那短短幾年,他叫男人“爸爸”的次數屈指可數,記憶里他也從沒有這么認真看過男人的臉,以至于在男人消失了以后,他每晚都要很認真很認真的強迫自己去把那張本來就不算很清晰的臉翻來覆去的回想好幾遍,以確保自己未來幾天都不會忘記,才肯安心睡去。
但不知道是真的太久沒有見,還是男人這些年又老了一點,親眼看見這張臉,總感覺和記憶里的又有些不一樣……楚子航靜靜的看著男人的臉,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回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都有些失神了。
楚子航一言不發的看著熟睡中男人的臉,路明非他們也很識趣的沒有打擾他,偌大的屋子整個都靜靜的,只有排氣管的聲音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作響……路明非他們其實都很關注楚子航的狀態,但他們都很克制自己沒去看楚子航,特別是路明非,其實他很理解楚子航的感受。
如果在旁邊躺著的是他的爸爸或者媽媽,路明非也會迫不及待的想從床上蹦起來去看他,別說身上有傷,哪怕是脖子斷了他也恨不得扭頭去看……盡管他的爸爸媽媽不能說生死未卜但其實也和失蹤了差不多,更何況是楚子航和楚天驕這對經歷過生離死別的父子?
所有的死小孩內心深處都有柔軟的一面,只是平常喜歡把它藏起來,有的人藏的很淺,有的人藏的很深,楚子航就屬于那種藏的很深很深的那一種。
可他的感情其實真不比任何人少。
不知過了過了多久后,楚子航才緩緩的回過神來,他把視線從男人的臉上移開,左右望向四周。
“你們剛才說,這是……爸爸的房間?”楚子航輕聲問。
“嗯。”路明非點點頭說,“我剛剛和師兄你說,我們在北郊外,這里是曾經我們這里大力發展的重工業區,但之后被查封了,這片園區曾經屬于寰亞集團。”
“寰亞集團?”楚子航嘴里默念兩句,這個名字很耳熟。
楚子航想起來了,男人的工作就是給寰亞集團的老板開車,那輛邁巴赫名義上就是屬于寰亞集團的車,他以前調查過有關于這家公司的資料,可并沒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他后來知道男人作為司機只是他的表面工作,可他從沒想過男人會住在曾經寰亞集團的一片工業園區里……更沒想到這間屋子,居然這么別致。
“可是……”楚子航微微皺眉,似乎有什么沒想通的地方。
“師兄你一定在想,叔叔以前是司機,可是這里根本不像司機住的地方吧。”路明非看著楚子航的眼神,主動解釋道,“如果這間屋子被發現了,這里面的東西早就被查封,或者被搜刮一空了,但它隱藏的很好,入口在一個很隱蔽的位置,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間很深的地下室,上面還有一間屋子,那里只有一間床和幾個最簡單的生活家具,連衣柜也沒有,那里才是名義上寰亞集團的老總的司機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