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點點頭,覺得色郎中講得在理,也就不那么緊張了。他問了很多女孩十分私密且難以啟齒的問題,為了診出是否懷孕,她豁出去了,十分羞澀地一一作答。
問診細致而深入,回答切題而到位,色郎中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放浪不羈,不禁產生了那種強烈的奢望。他笑嘻嘻地說,現在到了望診的環節,去簾子里平躺著等我吧。
毅虹的心砰砰砰直跳,血流如潮水向上翻涌,從脖頸到面頰紅得如同雞冠,漲紅的兩腮似乎要噴出血。一個姑娘家的,怎么能什么都暴露在一個老男人面前?這難道就是所謂的望診嗎?她心慌意亂得不知道該怎么做,但是潛意識告訴她,絕對不是這樣的。因此,她坐在原地紋絲未動。
色郎中見她猶豫,笑瞇瞇地說,恭喜你有喜了,還遲疑什么?說著就抓住她的手往診床走。
她迅速抽出手給色郎中一記耳光,色郎中反手還了她一個,罵道:“破鞋,誰稀罕?”
毅虹臉上了隆起了五指印,她哭著溜出了色郎中家。
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農村哪里能做流產手術?就是可以做,沒有生產隊和大隊的證明想都別想,她怎么可能厚著臉皮去打證明,還不成了千夫指萬夫唾的破鞋?她想偷偷地求爺爺拜奶奶,找民間的高人幫忙,雖然那些墮胎方法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的性命,但是她還是想以命相賭碰碰運氣。然而,昂貴的墮胎費用使她無法問津。
孤立無援,只有自己救自己。她像拳擊手一樣用雙拳捶打小腹,疼得她兩眼金星亂竄,背脊冷汗直冒。在生產隊,她搶著干男人擔大糞的活兒,累得她頭頂竄出青煙,肩膀磨破皮滲出了血水。盡管如此折磨,可哪是想流產就能流掉的?
不知所措惶恐不安的她,悻悻然來到草場河畔,呆滯的目光固定在靜靜的河面上。
它是古通揚運河的一條支流。連接運河的一端呈反s型,活像龍首,然后順流東去,再甩尾南流。它潤澤著兩岸的大片農田,養育著兩岸的世代兒女,毅虹就是喝著這條河的水長大的。在運河與草場河交匯處的南側,是海通造紙廠的草場,其面積巨大,草菑林立,蔚為壯觀,成為當地的重要地標。又由于草場位于該河龍首的位置,所以人們習慣地稱這條河為草場河。
在毅虹的眼中,草場河的兩岸一片肅殺,沒有一絲綠意,它蜿蜒曲折,像一條青蛇游向遠方,河水清澈得讓她害怕,河底腐爛的樹葉清晰可見。它完全失去了她和男友金鎖幽會時的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氣韻。
夕陽的余暉染紅了草場河,她獨自一人神志恍惚地站在河邊,勻稱的身軀清晰地倒映在河水中隨著微波忽長忽短。她佛仿又聽到了金鎖的聲音。
“我愛你。”金鎖情不自禁地吻著毅虹的手說,“你呢?”
她嫣然一笑說:“不告訴你。”
草場和草場河是她和金鎖幽會的秘密地點,每當兩岸蘆葦茂盛的季節,草場河畔就是他們談情的樂土;每當人們收割完蘆葦,草場就是他們說愛的天堂。這里的每一寸地、每一滴水、每一根草都是他們愛情的見證。
她眼冒金星,似乎覺得金鎖從遠方向她奔來,嘴里在喊:“毅虹,我們有自己的孩子了。”
毅虹抱歉地說:“親愛的,對不起,你離開我吧,好好待在部隊。我怕被社員們的唾沫星子淹死。我走了,永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