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兒接過報告,摘下近視鏡,鼻尖幾乎要碰到紙頭,看得非常認真仔細。
“這個沈毅虹是什么人?值得你專程到城里來找我?”
白靜詼諧地回答眼鏡兒:“是我們的婦女同胞,不幫不行啊。”
“農村也是有糖計劃的,產婦就不用說了。”
“她沒有計劃,什么都沒有……”
“白靜呀,這個沈毅虹生的是私生子,怎么能給她批紅糖計劃呢?”
“毅虹現在這種狀況,我們婦聯不出來關心她,哪還有人站出來?”
“婦聯是維護婦女的合法權益,未婚先孕,男人還不知道在哪兒就生孩子,這不屬于婦聯幫助的對象。”
“眼鏡兒,你別忘了,為受害婦女提供援助和服務,也是婦聯的責任。”
“她不是受害者,她是自作自受。如果婦聯幫助這樣的人,不就是支持這種惡劣行為發生?那社會成啥樣子?”
“你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這就需要婦聯對婦女進行教育引導,防止和避免像毅虹這樣的事件發生。但是一旦發生了,婦聯不能不聞不問,畢竟也是我們的婦女同胞,總不能眼看著人家受苦受難吧?”
“白靜,你的思想有問題,要好好提高認識。反正,你這個報告,我是不能同意的。”
眼鏡兒是個原則性很強的人,再好的朋友她也不會違反原則辦事。白靜對她再了解不過了,既然說服不了她,再磨嘴皮也沒有啥意義。
白靜起身告辭,眼鏡兒從錢包里掏出十塊錢塞到白靜手中。白靜說:“你不批紅糖,我是不會要你的錢的。”
“這錢必須拿,在農村用得上。條兒不能批,這是原則。”
“不行,我不要!”
“就算給毅虹姑娘買點吃的,你要不要?”
她終于知道眼鏡兒的意思,個人同情和組織原則是兩回事。她眼中閃著淚花接受了眼鏡兒的好意。
白靜在想,像毅虹這件事,個人可以同情,組織為什么就不能同情?組織不是由人組成的嗎?如果有朝一日,像思鎖這樣沒有父親的孩子可以報戶口,也可以正常入學,生活待遇有保障,社會不歧視,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倒退呢?不管倒退還是進步,在白靜的心里還是在呼喚這一天的到來。
不想這些了,這不是她白靜能解決的問題,還是想辦法如何買到紅糖吧。一向坦坦蕩蕩的白靜只能做一回不磊落的事了,她找到當醫生的那位朋友,謊稱自己得了肝炎,請她出具領取二斤紅糖票兒的證明。女醫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白靜搓搓手,想掩飾自己的慌亂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