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程大牛去世之后,王源聲便跟著消聲滅跡,連工資都沒結就走了。
本以為他已經離開金鐘縣,沒想到竟然只是躲在鄉下而已?
“對啊。”王源聲感慨道,“沒離開,就是在鄉下。”
“那你怎么不來找我?”
“來過。”王源聲垂下腦袋,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去,“來過好幾次,每次都到停車場入口那里了。”
“那為什么不進來?”
面對張一江的問話,王源聲仰起腦袋,看了看大堂的天花板,苦笑道:“物是人非,怕觸景傷情。”
歲月不再,故人不在,回到這里,恐怕只會勾起更多的回憶,讓人猝不及防的難過傷感吧。
那時候,王源聲是酒樓的采購部部長,要比張一江先認識程大牛。
所以,對于程大牛的感情,他只會比張一江多,不會比張一江少。
可是,二十幾年前,程大牛還沒死的時候,發生了一場誤會。
當時林玉差點被害,程大牛為了保護大家,說了一些很過分的話,類似于要割袍斷義的感覺。
當時只覺得他無情無義,卻不知道,他那么做,只不過是為了讓身邊的人免遭他人傷害而已。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當時有不少人惦記著程大牛的力量,可他們沒法對程大牛下手,便對他身邊的人下手。
為了保護身邊的人,程大牛只好狠下心,跟所有人都斷絕了往來。
后來,直到電視里傳來他死亡的消息,一切誤會才煙消云散。
可那個時候,程大牛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所以,王源聲連一聲對不起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直到前些日子,遇到了程大牛的侄子,王源聲才慢慢走出陰影,再次來到這里。
原本以為這里的一切裝潢都已經發生了改變,卻沒想到,一切都還是二十幾年前的樣子。
盡管樣貌沒變,但給人的感覺已經變了。
不是不敢面對這一切,而是害怕面對之后,會陷入旋渦無法自拔,在自責與自愧中抑郁度日。
如果是孑然一身,也就不管這些了。
但家里有老婆孩子,采石場還有幾十口人,也就是幾十個家庭依仗著他。
如果他終有一日抑郁而終的話,后果真是不堪設想。
只要一想到所有重擔都會壓在老婆肩上,他便不敢再想。
所以,偶爾逃避一次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比張一江精明。
雖然這一次逃避長達二十余年。但正是因為在乎,才會逃避那么長的時間。
如果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估計用個兩三年的時間便可以遺忘與釋懷。
但因為那人是程大牛,所以盡管二十多年已經過去,世人皆已忘記程大牛,他卻沒有忘。
甚至是,自責愧疚的種子始終在心里沉淀著。如今終于沉淀到最底部,觸及了血肉,開始在他的軀體里生根發芽,并且即將開出一樹燦爛的鮮花。
程虎那小子,便是這一切的催化劑吧。
如今重新出現在這里,感受著物是人非的一切,王源聲心頭的沉重估計除了張一江,沒人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