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洛熙將側臉埋進枕窩,不愿面對她,似乎洛云綰揭開的是他的陳年舊傷,最后他忍無可忍的哭起來,聲音沙啞絕望,“沒錯,我想死,我想去死!”
洛云綰看著他,看他抽噎,看他像個徒勞掙扎的幼獸,看他將自己困在自己的世界里走不出去,絕望的嘶吼。
她有些殘忍,她想撕開洛熙的偽裝,她想知道囚禁洛熙的枷鎖是什么,不管是什么,她都會打碎它!
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而她醫心。
等洛熙哭夠了,她才取過濕巾給他擦臉。
外面的陳安已經沒打了,萬嬤嬤聰明,小姐既然沒下死命令,讓往死里打,她就不會讓護院真把陳安打死,不過這教訓是要給的,還要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而王府的護院常年干這些事,知道怎么打人不傷根骨,又讓人痛不欲生。
屋內,洛熙緩緩平復下來,紅腫著眼睛看洛云綰,“姐,你知道,娘是怎么死的嗎?”
洛云綰緩緩抬眸,聽出了這話里的深意,“不知道,你知道?”
洛熙忽然就笑了,然后勾了勾唇,不知道好,不知道好呀!
洛熙分明話里有話,可他執意隱瞞,洛云綰便也問不出什么,“你想說什么?”
洛熙鼻尖一酸,肺腑郁結,“姐,我活著……我活著,不如死了。”
“阿姐,我也想像大哥那樣去戰場,去建功立業,守衛邊疆。戰場不行,經商也行,做個富甲一方的商賈,游歷四方。商場不行,科考也行,我愿意挑燈夜讀,懸梁刺股,我不怕苦。可是……爹什么都不讓我做,我每日只能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
“爹說我是懸在洛府門上的一把刀!”
“阿姐,我痛苦啊!我不想當個廢物。與其這樣活著,不如死了。我這樣活著,我還剩下什么,剩下什么啊?一具空殼嗎?”
洛熙的質問和咆哮,讓洛云綰心直往下沉,她難以喘息。
她從不知道這個紈绔弟弟替她和大哥背負著如此沉重的家族命運。
“很多人都羨慕我,羨慕我吃穿不愁,肆意瀟灑,可我認為這是懲罰!我每晚和他們醉生夢死,玩最美的女人,喝最烈的酒,可我夜里睡不著。我不想紙醉金迷,可他們束縛住了我的爪牙,我就是被束縛在金絲籠里的鳥!”
“我甚至不知道該恨誰,我知道爹沒錯,你們都沒錯,可我就有錯嗎?我只是不想當個廢物而已,阿姐,我有錯嗎?”
不想當個廢物,當然沒錯。
洛云綰看著滿是淚水的那張稚嫩臉龐,心中涌起酸澀,她想將他抱在懷里撫慰,手伸出去,到底是控制住了。
“姐……我好痛,我不想再這樣了,我好累,我找不到活著的意義。”
他想鮮衣怒馬,他想意義風發,他想受世人矚目,他想像把劍劃破夜空,他不甘平庸!
他不甘心!
有多恨,有多憋屈,他就有多絕望!
洛熙像個撒潑的孩子,不停的咆哮,哭鬧,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發泄他心中積壓了多年的情緒。
他恨,他恨生成了洛家的小公子。
洛云綰明白洛熙的痛苦,洛熙的痛苦源于,洛府權勢太過鼎盛,皇家不容,不管洛熙做什么,都會讓她和大哥成為皇家對付洛家的理由。
“洛熙,既然命運讓你痛苦,那就打碎它吧!”
洛云綰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洛熙的哭聲戛然而止,他看著洛云綰,眼中還有淚在打轉。
洛云綰等他情緒穩定些了,才緩緩道,“邊疆去不得,太扎眼了,而且萬一大哥有個好歹,你就是洛府的獨苗,你得傳宗接代。”
“科舉,也不行,那會成為靶子,后患無窮。”
“洛熙,行商吧,怎么樣?”
洛熙瞠目結舌,“我……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