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那高大魁梧的身軀,如鶴立雞群般奔走于每一個除冰要地。他抄起一把鐵鏟,狠命地揮動著雙臂,恨不能一鏟鏟出個春天!汗珠不停地從額上冒出,直往下墜。車輪打滑,他沖上前去,喂滿肩頭,奮力頂推。
一會,他和他的戰友們,如箭般射進一個小村莊。從坍塌的屋里,背出一個臉破劃傷的老婆婆,或是一個帶腿傷的老大爺。一個伏在家具下的小女孩,伸出小小的手臂:“爺爺,救救我。”老田一陣心酸,忙移開斷木瓦礫,掀開破家俱,救出一個扎著兩條羊角辮的孩子。“謝謝爺爺,”小女孩說。老田心中一熱,淚水奪眶而出。……
“田伯伯,您在想啥?”周小丫看著沉默不語的老田,問。
“我在想,”老田有些神傷的說:“我若再年輕十歲,啊,就十歲,那該多好啊!”
“其實,您并不老,看上去不過是五十來歲的人。”小丫說。
“唉……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能,能。”小丫激動而肯定的說。“您的人和您的心,一點兒都不老。廉頗當時,該是七十多歲的人了,才發出此嘆,而您現今只不過是六十冒頭的人,還遠著呢。”
老田眼中閃爍著異彩,瞪著小丫,似才第一次看到她。想不到小小年紀,竟知道得如此之多,天性善良而又如此乖巧如此善解人意,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國強?!他想到了兒子;小丫?他想若能娶到她做媳婦,亦算是祖上積德了。馬上他又自責:都什么時候了,還盡想私事!為了治水,古人有三過家門而不入;為了抗凍救災,已出現了十過家門而不入的當代英雄。他為自己的想法而慚愧,在心中作自我檢討。
陡滑的山道,綿延的雪坡,一老一少踽踽而行。小丫折了根木棍遞給老田,老田的神色暗淡而猶豫,最后不得不服老地點點頭:
“也罷,這天終歸是要來的,只是想不到會來得這么快。”
老田當年寫的一首詩,如今成了他的寫照:
生滅正常事,
盛衰自然行。
老驥垂雙耳,
無鞭蹄不停。
老田有些自嘲的笑笑,說:
“真如電影里說的,‘人老了,弦也調不準了’。不是么,五年前的‘意外’,怎么就一下想不起來呢?”
原來,對王曉凡家奶孫倆“失蹤”一事,他本該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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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想起那場“意外”的,可他沒有,后來才遲遲想起,故有上述“弦也調不準”之說。
一路上,老田斷斷續續的對小丫說出了五年前那場“意外”。
那是一個夏季。天似乎下漏了。不盡的雨水一個勁地砸向大地,造成了不少地方山體滑坡,泥石流頻頻發生。長江中下游抗洪搶險的形勢十分嚴峻。作為黔西北的會水縣,也頻遭洪水的襲擊,尤其是泥石流,更似一匹匹惡狼,一夜間便吞筮了數百萬畝良田和上千間民房。當時,田剛為了更好地教改王曉凡,只身冒雨來到小箐村,想力所能及地掌握一些王曉凡最真實的生活檔案。不料,剛進門就被其母阻住,說這地方已不能呆,必須盡快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老田半信半疑,可老婦鎖起門便不向頭地拄著拐杖往前走,老田不解,被迫抱起她一歲多的小孫女,跟著她一步一滑地往山上走去。
老婦突然停住,轉身瞪視著老田,說:
“他們不會信我的。你是國家干部,興許他們會聽你的,我要去的那個地方,安全著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