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出門后,姜策的父親再也沒有回來。
說是“確認失蹤”,其實確認失蹤的宣告詞,是他媽媽自己認定、自己宣布的。
姜策的媽媽,矮矮的,微胖,短頭發,臉上總是帶著微笑。
他媽媽雖然懊惱于他父親的不顧家,可也從來沒想過他們一家人會分開。
更何況在那樣一個男人們聚到樹下聊天時會自豪地聊誰今天以什么方式打了自己老婆的年代,他父親沒對他母親動過一根手指頭。
盡管在姜策、在今天的正常人看來,那是一件不應該做、也沒有權利做的事。
可在那個年代,的確是他母親引以為傲的事情。
姜策越長大,越可憐他的母親沒有嫁得一個各方面都很如意的人,沒有嫁到一個很顧家的人。
可那十二年來,他確實是回家的,他心里是有這個家的。
后來失蹤,不知道他是在外邊沒了,還是他不愿意回來。
反正連個準信兒都沒有,叫人心里不知道是該放下,還是該一直惦念著。
他的這些情況,哪怕是最好的朋友李承宣,也是知道一半、不知道一半。
還有一件令他難以啟齒的事情,他認為他將永遠埋在心底。
在外假裝不知道,回到村里,假裝是不在乎。
可他在乎,且介意。
盡管在大云國,他是一個聲稱十六歲的少年在這里,實際上算是青年了。
但在現代,姜策二十六歲了,他父親已經失蹤整整十四年了。
十四年未曾與父親謀面,奶奶也早被大伯接去他們家。村里人確實一起供了他讀書,可村里人對母親,并沒有多少仁慈。
多年的身體和精神壓力下,母親開始變得有些木,還有些人極必反。
前年他回家,母親的身邊多了一個小寶寶。
他那年二十四了,那是他的弟弟。
同母異父的。
至于小孩的父親是誰,村里一會兒說是張家老頭,一會兒說是王家男人,一會兒又說是外村一個開白色汽車的。
不論外面如何傳言,姜策猜,他母親肯定知道這個孩子是和誰生的。
可那是他的母親,他問不出口。
他痛苦、無助、心酸、難受,可他沒有辦法,母親也沒有主動向他解釋什么。
細細想來,他母親早就有了變化。家里沒錢,卻隔一段時間就能吃到一頓奢侈的肉。
他母親的穿衣風格也變了,以前能有多省就有多省,就算過年穿個新衣服,也都是買了布交到裁縫鋪,或是自己做。但慢慢地,他母親開始買衣服穿了,每個月都買。
但他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只是以為夏天的衣服便宜,所以買得勤。
也真的以為他母親說她幫別人放羊、到城里給人洗衣服真的掙到不少錢,是真話。
再說了,那是他的母親,他不可能那樣想她。
越長大,自己明白的事情越多,村里的流言也早已兜不住了,甚至都不避著他。
直到那個孩子出世,姜策自我蒙蔽和自我欺騙的日子算是結束了。
打那之后,他很少回家。即便回家,也很少出門。要出門,也總是獨行。
又過了一段時間,其實他又把自己給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