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何苦?”青布素衣的師太捻著明明滅滅的燈心,驅走撲火的飛蛾,一遍又一遍,不斷重復。
君則立在一旁,就這樣看著。
“師太為何不罩上燈?”
師太平靜無波的看向君則。從儲君繼位認識到現在,這人遇見苦悶的事便來此,傾訴于佛前。
“若是王爺之言,當是麻煩罷了;若是佛之意,當是憐憫眾生之心。”
君則呆愣愣地,看著那飛蛾,在師太說話(無暇顧及)間,飛撲向那光亮。
火盛燃一瞬而熄,蛾焦,掙扎亡。
“我原是那火和蛾嗎?”君則苦笑的問,不由又想起那天朝堂上的情景。
“佛對眾生憐憫,奈何眾生執著。”
師太忽然打開窗戶,月光灑落進來,屋內沒有那么黑了。卻對君則勸道:“王爺去歇息吧。貧尼無妨,倒是于王爺名聲有恙。”
“本王不懂……還是勞煩師太解惑。”君則看著窗口師太的身影,神色充滿了認真。
師太卻這么久來,第一次笑了,十分莫名。
“貧妮見過不少眾生一員,也遇不少尋解惑的。
獨獨王爺,每次煞氣而來,平心而歸,什么也不求,也不需旁人解惑。
如今,王爺也是如此,只不愿意去做罷。”
君則沉默了,直到離去,都是沉默的,無言的。
…………………
當年,也是這樣的沉默無言,靜靜的站在大殿的一角。黑色的眸子仿佛冬日冰河下暗流,視線冷得如附骨之疽(ju)在來往的人們身上回轉。
一個細節不對,宮人傾刻斃命,官員當場橫死。少年黑裳,手中一把劍,在大殿之上,抗下朝野換代君主的動蕩。
自往后少年不著黑裳,只著紅衣。
少年曾說:“師太,我痛。幫我看一下傷口愈合沒?”
到后面談笑風聲:“師太,你看的見,本王衣裳哪處最是艷色嗎?”
再后面的少年,臉上會浮現鋒利的笑容,無往不勝。卻越發活得像把兵器。
“師太,大概,這一世就這么過去了吧?
世人皆說紅塵好或苦,我連紅塵是何模樣都不知道,卻在獄煞輪回。你說,我算不算也在清修?”
師太頃刻間想到如此多的事,仿佛發生在昨日,覺得不可思議。
佛門雖清修,貴為師太,大大小小的事宜卻都要她親自過目,怎去想別的閑事?
想不明白的師太,嘆了一聲佛號,關窗歇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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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的計劃初成,一石二鳥的成就讓他興奮了許久。
攝政王的身份實錘,長公主的身份完全不存在了;宰相又病了,全是好消息。
興奮了沒幾天,敵襲消息又來了。
“初二,朕真的不能沒了攝政王嗎?”
小皇帝仰頭望月,雙手背在身后,一張小臉上,神色說不出來的復雜。
好似一個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文人墨客。
終究,那只是錯覺。
宮殿臺階下面,幾只大犬,正大塊朵頤。
初二別過眼,不忍去看模糊場面。冷不盯,與小皇帝對視上,仿佛一瞬寒冬。
在這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人回答過這個問題。
“陛下,還有初一……攝政王的影響在大,也只是一時。”初二機敏的說道,卻也抵不過忽然間的沉默氛圍。
只好垂著頭,越來越低,到最后伏在地上。因沒有聽見小皇帝的聲音,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里。
“初二,你說的不錯,可惜……讓初一現身需要時間。的確只有攝政王可以上陣,如果不能派出足夠的援軍……”
小皇帝的眼底映著皎月,帶著一股殘忍的天真,笑容令人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