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請你張律師告訴我,一個鐵證如山的案子,申訴有幾成的勝算?”孫國維不無譏諷地說。
“孫主任,檢察院可能會抗訴。”
“他抗他的訴,只要你不代理,江南律師事務所的律師不代理,就不足為懼,換成其他律師代理,那些蝦兵蟹將的功夫,我是知道的。”忽而,孫國維的語氣變得低緩溫沉,“玉良啊,你我師生多年了,老師待你不薄啊,你何苦要對老師背后捅一刀?”
“孫主任,你待我是不錯,在江南律師事務所,你學識淵博、德高望重、一言九鼎,是我們律師的學習榜樣,你對我的幫助,也不可謂不多。我知道李明柔這案子你當年代理的,李明柔是我的高中語文老師,也是我的初戀情人,我們說好的,等我考上大學,我們就交往,可是,當年,就我在考大學的那年,她卻投湖自盡了。一個年青的女子,花一樣的年紀,如果不是身陷黑暗,看不到一絲光亮,絕望到了極限,她怎么可能會自殺?再說,孫主任,如果當年這個案子你的代理沒有過錯,申訴也沒有什么可怕的。而且,即使我不代理,也還是會有其他律師代理的啊。”
“只要你不代理,其他律師代理,何足懼哉?”
“孫主任,不必這么抬舉我。”
“這么說,你是要大義滅親了?”
“不敢,孫主任,你曾教誨過我們要聽從內心的召喚,我現在就是這么做的。”
原來,十多年前,昭關中學校長曹清泉涉嫌強奸該校女老師李明柔案,曹清泉的辯護人就是孫國維。一審曹清泉被判無罪當庭釋放,本來,檢察院表示要抗訴的,但后來,竟然在孫國維的運作之下,居然會不了了之。一時間,流言蜚語多如柳絮,坊間一度流傳是李明柔想當教務主任,主動勾引曹清泉后要挾不成誣告陷害,李明柔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一時想不開,投湖自盡了。
李明柔是張玉良讀高三時的語文老師,張玉良是語文課代表,李明柔是江南師范學院畢業的,一畢業就來到學校代畢業班課壓力不可謂不大,時常要備課到很晚。張玉良那時的成績很好,校長曹清泉都視他為京華大學或江南工學院的有力競爭者,有時李明柔不懂的問題都要向張玉良請教,在教室請教有損老師顏面,只好到李明柔的宿舍。那時,他們都青春年少,李明柔身材玲瓏、面容姣好是多少少年的夢中情人,張玉良也還算模樣周正、玉樹臨風。日久生情,兩人情愫暗生,兩人都是初戀,加上功課又重,并未逾矩,只是約好等張玉良考上大學再交往。
李明柔自殺之后,張玉良深受打擊,高考失敗。就在張玉良日月無光的日子,李明柔的弟弟李明縝拿來一封李明柔生前寫給張玉良的信,信中勉勵張玉良要努力學習不要辜負當年的約定。斯人已逝,只留片語。受到鼓舞的張玉良第二年考上了知名學府京華大學。
前段時間,從江南工學院畢業的李明縝來找張玉良,說找到了他姐姐案件的一些線索,希望張玉良來代理申訴。李明縝說他知道害他姐姐的人是曹清泉、孫國維,曹清泉現在是江南新區教育局局長,孫國維是京華大學法院客座教授、江南律師事務所主任。
盡管知道這案子困難重重,但張玉良答應了這件事情。他希望要查清李明柔的案件,既是給初戀情人一個交待,也是給含冤的亡靈昭雪。
往往而是,每當生活不順或是梅雨來臨時,張玉良總是會夢到李明柔。她還是那么明麗,仿佛歲月獨獨遺忘了她的存在,或是說,歲月也同情這個早殤的女子。她還是和十幾年前一樣,纖瘦,單薄,明媚,安靜,她輕盈得幾乎可以在陽光中飄舞,身上散發出如含笑花一樣的糖果的香甜氣味——這是欲長成、未長成的姑娘才有的獨特氣息。她手里捧著一把白蘭花——那易碎的花瓣如她的心事,她與他,站在陽光下的兩隅,陽光照在她身上,發出琉璃一樣光芒,這道光芒讓他恍然如幸福降臨。他們誰也不說話,她用愛憐的目光洗去他的風塵、他的心酸還有看不到她的無盡想念。他想告訴她,這么多年,他一直是想她,無窮無盡,無時無刻,他還想告訴她,自她去后,他的生活總是不盡如人意,快樂總是杳無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