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焦急而關切。
漸漸的,聲音淡去。
一切歸于平靜,從沒有這么平靜過,就連呼吸也慢了下來。
漆黑之中忽然亮起兩道微弱的光,明明是光,卻擁有堪比黑洞的強大吸力,它們貪婪地吞噬著,包括他的生命、他的意識和他的能力,吞噬、融合,然后壯大。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有人說,人在瀕死之際念頭會變得通達,駱繹此時便處于一種前所未有的通達的狀態,未掌握的能力被那微光拉扯著,慢慢與他的意識融合,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感覺那份力量屬于自己。
他忽然明白這光代表什么了。
超凡生命死后會形成能力結晶,也就是遺物。
他正在凝結遺物。
我就要變成行乞碗和仿生之鏡那樣冷冰冰的物件了嗎?
心底忽然涌上一陣不甘。
很多疑問還沒有找到答案,許下的承諾還沒有兌現,他才二十五歲,甚至連戀愛都還沒談過,怎么能就這樣草率地落幕?
第三道微光亮起。
與另兩道掠奪的光不同,它只是靜靜地亮著,柔和卻生機盎然。
駱繹憑著求生的本能朝那道微光游去,意識卻被拽住,被強大的吸力拽向那無盡的深淵。
不!
他奮力一躍,意識瞬間支離破碎。
“這是……哪兒?”
駱繹茫然地望向四周,什么也沒有,除了那面一人高的菱形鏡子。
如果他的意識還完整,那他一定猜得到,這便是仿生之鏡的真正形態,可惜現在的他只是一塊意識的碎片,沒有太多的思考能力,行動全靠本能。
他本能地走向那面鏡子。
鏡子里的人也走向他。
他愣愣地看著鏡中面帶微笑的自己,忍不住摸摸臉,查看自己是否在微笑。
對方卻沒有摸臉,而是伸出手,抵在鏡面。
駱繹呆了呆,沒有驚訝也沒有恐懼,對一塊意識碎片而言,這些是很奢侈的情感。
他本能地伸出手,與鏡中的自己掌心相對。
霎時間,白光涌出,將一切吞沒。
駱繹霍然睜眼,仿佛時間倒流,他感覺自己的狀態回到了半小時前,不僅傷口全部愈合,就連精神也恢復至飽滿,一點也不像失血過多的人。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那條纖細的身影。
她擋在他面前,獨自面對數十名藍眼睛和青銅門的圍攻,不退不避,紗裙依舊粉白如新,可他買給她的淺色帆布鞋已完全染紅,殷紅的血從她的腳踝處源源不斷滑落,在他身前滴落成一個環形的圈。
和顏一察覺到駱繹收回了能力,就立刻突圍而來。
她知道他還不曾掌握能力,此時突然收回,只可能是一種情況:瀕死。
瀕死之人自然不會外放著能力,而在凝結的過程中,超凡生命的能力會和意識相融合,最終變為一件冷冰冰的器物。
她嘗試喚醒他,卻無濟于事。
許興國和老頭的攻勢猛烈,招招都沖著駱繹而去,她光是防住就已左支右絀,根本騰不出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
“當!”
她擋下青銅門勢大力沉的撞擊,巨大的沖擊力逼得她連退好幾步,腳下趔趄,幾乎快要站不住。
勉強穩住身形,深吸口氣。
她盯著將她和駱繹團團圍住的女人,注意力卻有些渙散。
快撐不住了。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啊對了,出師未捷身先死。
她從小就喜歡諸葛亮,卻沒想到自己會走他的老路。
青銅門再次橫掃而來。
好快!
她的反應和動作都已跟不太上,只能架起胳膊硬抗。
預想中的疼痛和沖擊卻沒有到來。
抬起眼一瞧,頓時愣住。
駱繹穩穩地按住青銅門,回過頭對她笑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也去躺會兒吧,很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