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身為鴻臚寺卿,思緒敏捷,口才上佳,辯才無礙是基本功,更不會有話都不說清楚的情況,可此刻,他完全拋掉了一個鴻臚寺卿的修養,他的冷靜和敏捷全然無蹤。
李澄御根本就不理他,前腿一邁,向前走去。桑寧亦步亦趨跟隨。不過她很有分寸,并沒有跟得太近,而是跟在李澄御長隨后面。
崔巖琥又急又無奈,也只能跟上。
見他一副好像是要赴殺場般的樣子,李澄御覺得很有意思,道“崔大,你是不是在捋舌頭”
崔巖琥完全沒領會自家太子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道“啊”
李澄御暢快大笑,道“崔大,舌頭捋直了再跟本公子說話”
崔巖琥“”
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笑得出來的
他是來出使的,是來做客的,是來促進兩國邦交的,可不是來摻和東夏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的。
說起來這是東夏的內政,官宦子弟無良,欺壓百姓,魚肉鄉里,犯下令人發指的惡行。然而,天下不平事多了,黑暗的事多了,這種事哪里都有。地方官管地方事,外來的和尚念什么經呢皇帝不急太監急
呸,他不是說他家太子是和尚,也不是說他家太子是太監
崔巖琥心中冒出一陣冷汗,哪怕只是一個念頭,他也覺得這是對太子大不敬。
李澄御可不知道他的一番舉動讓崔巖琥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心情正好,一路往前走,還有閑情回過頭來問“崔大,我記得你之前說有一家早膳店,甚是出色,是哪里來的,帶本公子去吧”
崔巖琥之前是為了拖走自家太子,才胡說一氣,他哪里知道有什么早膳店再說現在都什么時辰了還早膳呢,也就午膳稍微有點早
見崔巖琥張口結舌的呆傻樣兒,李澄御眉梢一挑“怎么并沒有這個地方你是糊弄本宮子”
崔巖琥嚇了一跳,雖然太子笑容在臉,說話也似乎帶著玩笑味兒,他卻絲毫不覺得放松,忙道“就,就在前面”
好在前面走了一段,竟真的看見一家早膳店,只是,那店面甚是簡陋,此時已經過了吃早膳的高峰時間,人也不多,完全無法看出這家店到底有沒有特色。
但崔巖琥能怎么辦呢自己撒的謊,流著淚也要把它圓完了。他道“就是這里”
此時他心里不住祈禱,希望這家早膳小店稍微做點人吧,能有一樣能讓太子勉強吃下口的東西也好。
他就想不通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皇家驛館里的膳食,也是分派了一個御廚過去做的,味道不說十分鮮美,也還不錯。
可自家太子入住了五天,才在那里吃了一頓。
而后,便是花樓柳巷,大街小巷地鉆,還美其名曰行遍萬里路,吃遍天下美食
要不然這么簡陋的地方,他還真不敢把太子往這兒帶。
里面只有個食客,而且快吃完了。長隨立刻過去清場。
不但吃食有人請,而且還能白拿銀子,那幾個食客高高興興地離開了,頓時整個早膳店便只有李澄御一行人。
長隨過來將正中間原本就干凈的桌椅又收拾一遍,李澄御大馬金刀的一坐,這才抬起眼,看著桑寧,道“說吧”
桑寧低聲道“公子讓奴婢說什么”
李澄御折扇在桌邊上輕輕的敲,一下一下,好像要敲進人心里去。他緩聲道“為何盯住本公子何人指使,有何目的”
桑寧跪下,道“公子,奴婢之前所說句句是真”只不過不是全部罷了。
她抬眼,清麗的眼中滿是恨意“奴婢位卑,但父母弟妹之仇,不共戴天。奴婢曾試過去行刺,但奴婢不過一個弱女子,連他們的身都近不了;奴婢去告官,更是無人受理;奴婢也曾想,舍了這一身,不要這名節,哪怕被他們收入后院,以身侍鬼,只要能報仇,也甘愿”
她唇邊掠過一抹苦澀的笑“公子身份尊貴,翻手可為云,覆手可為雨。世間之事,但凡想,便沒有做不到的。可能不會想到,像我們這樣的人,即使是拼盡了全力,有時候,求得的不是公道,而是更黑的黑暗,更深的深淵”
李澄御眼神虛了一下,又幽深了幾許,接著卻是笑了,道“所以你在更黑的黑暗,更深的深淵掙扎的時候,遇上的那個可以把你拉起來的人那個人讓你等待時機,于是,你一等就等了大半年,直到今天,那人讓你今天出現在本公子的面前”
桑寧在呆怔了一下后,便點頭,坦然道“是”
李澄御這下是真的意外了。
他一直是胸有成竹的樣子,那是因為,他覺得他可以看破那些算計,所有的算計在他的面前,就如同游戲一般,算計得越多,這游戲豈不就是越好玩嗎
他就愛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