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瑜都走了,他再留下也問不到什么,他準備走時,又回過頭,把那小瓶揣在懷里。
他并不知道沐清瑜為什么要給他三天不知痛楚的藥,但是,從沐清瑜的無所不知,他覺得她不會無的放矢。
出了桑榆郡主府,沐雍剛上馬車,就問起卓毅侯的事。
阿三阿四也不知道,沐雍冷下臉“那就去查”
阿四主動去了,阿三還是趕車。
阿三戰戰兢兢“少爺,咱們回府嗎”
“不必”沐雍臉色陰冷如毒蛇。
阿三繼續戰戰兢兢“可,可您在守孝,夜里有宵禁”
馬車再走一段,沐雍讓他停下,然后讓阿三也去打聽打聽。
兩個小廝都走了,沐雍卻沒有下馬車。
現在,他不能做沐雍,做沐雍他就是逃犯;他也不能做沐黃楓,做沐黃楓,就是在京城里誰都看不起的庶子
倒不如在這馬車里更自在。
一個時辰后,阿三阿四都回來了。
卓毅侯,四個月前被查出來貪墨軍餉,謊報人數吃空餉,十余年來貪墨之多,達三百多萬兩,不僅如此,對欲揭他罪行之人進行迫害,害死的人命不下二十人,其中還有好幾個朝廷命官。
還是被左都御史明朔給查出來的,證據確鑿,罪大惡極,所以,收回侯府爵位,貶為賤民,侯府十六歲以上男丁主母全斬,十六歲以下十二歲以上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和十二歲以下的充入教坊司
一個犯官之后,明令允入教坊司的,自然都是記錄在冊。
不過阿四打聽到,侯府的嫡次女在牢中就病故了,壓根沒等到送入教坊司。這位出身高貴,又有些才名,不少人還很惋惜呢。
沐雍陰惻惻一笑,死了啊
拿到了消息,他仍沒有回府,在馬車上又坐了許久,阿三阿四不敢催,一直等到快要宵禁,他才回。
當然,沐明遠沒有回來。
他應該是陪著他那個外室和外室肚子里的孩子去了,沐雍冷笑。
他回到靈堂,之前離開的時候,孝服脫下扔在那里,此時,竟還在原地,他換上孝服,跪坐在靈堂前。
靈堂前幾乎沒有人。
畢竟,沐明遠不在意,誰還會在意
再停靈兩日,孔宜佳便要入土為安了。
來吊唁的都差不多來過,何況現在又是夜了,不怕別人說涼薄。
沐雍在火盆前添了些冥錢,看著煙塵卷起,他一雙眼睛愈發陰沉可怖。
阿三阿四也陪他跪著,過了會兒,阿三小心地道“少爺,您都沒用晚膳,要不,小的去廚房給你弄點吃的”
沐雍嗯了一聲。
他在想事情。
對,沐清瑜還給了他一本書。
她為什么要給他書
他從懷中掏出那本書,詭藥獵奇志,到底是在寧陽學宮里待了好幾年的,沐雍再是不成器,認字不成問題。
他翻著上面的那些,茫無目的,這本書名叫獵奇,只記錄著這些癥狀和奇異之處,倒沒有那些毒的配制方式以及疑難雜癥的解決藥方,但讀著卻也很有趣。
翻著翻著,沐雍的手一頓,臉色變得蒼白,他看到了椎心散,上面寫著無色無味,人服之,一y夜白發,泣血而死,死時五官移位,似是而非,其毒難查,毒在骨髓也
沐雍手直顫抖,整個身子都在抖。
他沒有看見那個獄卒的樣子,但是,他記得當時那年老獄卒說過張姓獄卒的死狀,突然吐血,連眼睛里都是血,一y夜之間頭發白了,臉相還變了,都差點認不出來,老遭罪了。
所以,如果那酒他喝了,那肉他吃了,他就是那個五官移位,泣血而死的人。
他果然是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那是因為有人替他死了。
但沐明遠想讓那犯官之女的兒子做嫡長子,以后誰還能替他死
他再次往后翻,翻著翻著,又看到了銷骨散,“銷骨散,無色無味,中之神銷骨立,懨懨寡歡。如憂思過重,如先天不足,如體虛身弱,如氣血雙虧獨無中毒之狀,唯腳底之心,有青色五辨蘭盛開,故難以查驗也”
腳底之心,有青色蘭
沐雍猛地站起,一步躥到棺材前。
孔宜佳的棺材已經封釘好,此處只能看見上好的黑漆柏木棺流暢的線條。他用力推了推,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