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崇駿的死能換來顧衍的退兵,他會讓明崇駿立刻去死。
臣子不就應該為君王舍命嗎?
明崇駿馳馳然地走出殿門。
此時,禁軍七千分流三百去保護那些城外百官,剩下的人經過苦戰,已經不足一千人,而顧衍所帶的云崇軍和其他人,卻是密密麻麻。他們統一的黑衣,其中還雜著一些穿著禁軍衣衫的人,那是沈誠年帶著的禁軍右衛,這些人將禁軍層層包圍。
禁軍就算能以一敵十,也打不過。
情況竟然已經這樣糟糕了。
明崇駿在心里嘆了口氣。
其實,早在明沁雪脫離明家之時,明崇駿就感覺到了皇帝當初利用兩個兒子玩平衡之術,其實另有所圖的意圖,那時,他心里升起的,只有無盡的擔憂。
如果一個君王,心中只想著朝堂的平衡,卻不想百姓的疾苦,面對到處受災的百姓,他心中更想的是建行宮,大興土木,將賑災之銀,將軍資之餉,都能挪用,這后果很可怕。
但他勸過好幾次,皇上不但不聽,還開始打壓他,他便不再說了。
今天,他所擔心的,還是來了。
如果皇上是個好皇上,百姓都能吃得飽穿得暖,這顧衍,又從哪里去練出這么多私兵?
如果皇上足夠明察秋毫,而不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玩弄這些權術,又何至于到今天這個地步?
如果皇上立嫡或立長,不自相消耗,一切也不至于此。
但那皇上,他不聽任何人的勸,他有自己認定的一套。
身為臣子,很多時候很無力!
他的目光移到對面。
顧衍的長相真是出眾,當年的鎮國將軍和鎮國將軍夫人的所有的優點,他都集結了,俊美好似仙人。
此時,他站在那里,顧七顧九拱衛在側,他像天上落入凡塵的謫仙。他輕輕一笑,道:“顧公子真不愧皎月公子之名啊!長得真好,你父親看到你如今的模樣,該當喜悅了!”
顧衍并不理會他這一套,他冷冷地道:“明相不用和本公子套近乎,我父當年死于你的構陷與誤判,今日在本公子面前,你竟無絲毫愧疚嗎?”
明崇駿笑了,他道:“顧公子,老夫這一生啊,不敢說沒有做過虧心事,但對于你父之案,老夫還真不虧心!既然不虧心,何來愧疚之說?”
顧衍眉目頓冷,他冷眼看著面前的人。
峨冠博帶,身形清瘦,但身上卻帶著一股書卷的清氣,面容清癯,哪怕面對的是刀兵,是鮮血,他臉上也沒有什么害怕之色。
顧衍道:“我父根本不可能謀逆,他也沒有謀逆之心!”
明崇駿道:“不錯!”
“那你還說不是誤判?不是構陷?是因為我父功高蓋主?是因為狗皇帝忌憚?”
明崇駿搖搖頭,看著顧衍的目光中,有一絲悲憫:“當年的真相,當然不會被塵封掩埋。你父親是沒有謀逆之心,但是你母親有。她沖進宮中謀殺皇上,目擊者不止一人。你倒是說說,進宮行刺,是何罪?”
顧衍不信,他搖頭:“這不可能,我父母相敬如賓,兩心如一。母親怎會不顧父親的意愿,行這大逆之事?”
“你也知道這是大逆之事?”明崇駿目光平靜,看著顧衍。
明明面前老者清瘦又平靜,顧衍卻從中感覺到了一份居高臨下的悲憫,這讓他心情甚不好,他冷冷道:“這些事,豈能憑你的一面之詞?我又如何信你的一面之詞?如今你自是向著那狗皇帝。而你為脫當年之罪,自也要將我父母之罪坐實,以證實你的無辜。你們這些卑鄙的人,我見得多了!”
明崇駿竟笑了笑,他看著顧衍,悠悠地道:“顧公子,你可還記得你父母的筆跡?”
父母的筆跡?
顧衍咬牙,當初父母出事時,他已經六七歲了。他四歲啟蒙,是由母親手把手的教寫字。
他自是記得。
這些年,他記得清楚。
而且,他的手中,還有父母當年留下的墨寶,他時時便要拿出來看,以慰思親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