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三年級后半學期,由于修建校舍,暫時把韶云的那個班級,遷到村子西頭大車棚里去上學,借用以前紅兒班的校舍,那是一長排的房子,早些時候村里放著木轱轆大車,存放犁鏟靶拉的儲物場所。后來大車沒啦,勞動工具也分掉了。只剩下一排孤零零的房子佇立在那里。
韶云就坐在臨窗的位置上。
冬天里,強勁的西北方呼呼地刮著,大雪順著窗縫直往屋里鉆。雖然生著爐子,但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在教室里老師和同學們,一樣凍得瑟瑟發抖。
那個冬天里老師向班級每人收了5角錢,買來幾米塑料布,嚴嚴實實地把窗子圍上,這樣學生們就能伸出手寫字了。
班主任也是位女老師,上海知青沒回城的,和韶云紅兒班時候的史老師一個地方來的。留在了村里,她說:“冬天天冷路滑,一個村子的學生都要一起回家,誰也不要單獨走,特別是值日的同學。”
韶云時常回憶起老師說這話時,散發出的縷縷溫馨,通過空氣傳播到每一個人的身上,同學們感到暖意盈盈,那是冬季里唯一可以取暖的“炭”啊,那帶著上海方言味的輕柔話語,悠悠在耳。
那天輪到韶云組值日。碰巧大浪子是值日小組的組長,仗著村長的獨生子身份,平日里在班級上經常和同學爭斗。
冬季天短,當韶云4人把教室打掃干凈時,暮靄,已經輕輕地籠罩了整個村莊,教室里變得模糊起來。大浪子讓另外兩個同學先到外面去,他和韶云一起把笤帚放到教室的后面,突然,大浪子叫住韶云:“你把這兩把笤帚捎到后面去。”
韶云接過笤帚就往后面走,完全沒有想到這竟是大浪子的一個陰謀,他快速地背起背包,然后拿起鎖頭,在外面把門鎖上了。
韶云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拋在了已經漆黑的教室里……
烏七八黑的教室里,韶云一個人。村里的老人們時常給孩子們講妖魔鬼怪的故事,那些個兇神惡煞,青面獠牙的鬼怪,仿佛就在教室里。
韶云的毛孔發炸,恐懼襲來,嚇壞了。韶云拼命的用手敲門,用腳踹門,嘴里一聲接一聲地大喊:“給我開門,給我開門!”然而,無濟于事,無人應聲。
大浪子好像走了,門外沒有一絲動靜。那一刻,惶恐占據了整個身心,偌大個教室里,只有韶云孤單的聲音回響著。
終于八,九歲的韶云還是“哇-----'一聲哭了出來,被恐懼占據了身心,什么也不顧了,手胡亂抓著,門框上的塑料布仿佛擋住了光明,韶云便用力抓去,頓時塑料布就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韶云還在哭,還在喊,然而沒人回答。
過了很久,也許是大浪子站在外面凍得受不了了,終于開了門,聽到門響,韶云沖出教室,吼了大浪子一嗓子:“你個王八蛋!”便不顧一切地向家里跑去。
媽媽正在做飯,見韶云驚慌失措的模樣回來,問道:“云啊,怎么了?”霎時,委屈的淚水,潮水般從韶云的眼里涌出,韶云哭著向媽媽訴說了剛才發生的事,媽媽靜靜的聽著,摟緊韶云,半響無言。
第二天,韶云仍就去上學,剛進屋,就見班主任老師正陰沉著臉等著,全然不見往日的和藹:“這塑料布是不是你摳壞的?”
“是。”韶云回答。
“為什么把塑料布摳壞了?”老師接著問。
“大浪子把我鎖屋里了,我一害怕就摳壞了。”韶云怯怯的回答。
“把你鎖屋里你就摳塑料布啊?他只不過是和你開玩笑嘛。”語氣輕松得簡直讓韶云不敢相信是從老師嘴里說出來的。
韶云想說,如果是你,你也會把塑料布摳壞的,但韶云不敢和老師辯解,更怕大浪子以后繼續報復,淚水又無聲的流了下來,昨晚的委屈猶在心頭。
'老師,我賠!我情愿再買一塊塑料布。'韶云揚起委屈的小臉,大聲說。
"既然這樣,你就上課吧,明天把錢帶來!”
老師毫無人情味的話和平時簡直判若兩人。老師隨著韶云往后走,一邊走一邊檢查著,包窗戶的塑料布。當走到韶云座子跟前時,老師突然站住了,韶云一愣,見老師正看著韶云座位旁邊的塑料布,韶云回頭一看,天啊!正對著座位的窗戶的塑料布也破了一個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