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矮子的聲音嘎然而止,只見胡三兒老臉像是塌了一樣,有出氣沒進氣,給人一副臭皮囊,隨時都會爛掉的感覺。
“怎么回事,郎中,這老小子昨天還活蹦亂跳的。”
“唉,我行醫多年,就沒見過這種病癥,除非,”老郎中猶豫了下,“除非是撞邪了。”
胡三兒一對死眼忽然睜的老大,嘴巴像是在岸上的魚,泡沫越來越多,‘咯’的一聲,噴出一團血箭,頭一歪,死了。
朱矮子三步并兩步,摸到對方的喉嚨上,表情古怪的道:“喉結沒了。”
“加上這個,我們碼頭上是第幾個了?”
“第八個,四個從水壩上摔入江里,轉眼就沒了,一個拉船時被水蛇咬到腿,毒死了,兩個做夢夢到腦袋被砍掉,自己把自己嚇死,還有就是這一個。”
不知何時起,何三通從門外趟水進來,面色蒼白,“三條船擱淺了。”
“這樣搞不行啊,哪有發水了還玩命送糧的道理,連修堤的人手都不夠,就算咱們水壩碼頭是小娘養的,那也不能往死里整,不行,我要去找郭老大說話。”
朱矮子趕到碼頭上的馬圈里,挑了匹在這大雨天中,不算太閹了吧唧的老馬,就準備回總碼頭去訴苦,結果何三通拉住了馬鞍上的韁繩。
“怎么了?”
“你在碼頭做事不到一年,經歷的不多,從紋面華那時起,我在這里待了快五年,每年都會發生一兩次說不清楚的怪事,今年尤為多。”
“你啥意思?”
“我是說,注意安全,你要知道,這江里面不干不凈的東西很多,很有可能,有什么東西被沖上來了。”
何三通漫不經心的臉上,在雨水中透著一絲陰沉。
“知道了。”
朱矮子沖入雨水中,往城里趕,越想越覺的不對,回頭一看,只見雨簾之中,何三通的身影模模糊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人。
“嘶——”
……
衙門里的師爺房里,王師爺和老神棍同樣愁眉苦臉,王師爺整理著過去的案宗,道:“今年的河期真是不同尋常啊,據說錢塘江、楚河、白河都在淹水,搞不好要鬧成泛濫數省的大水災。”
老神棍哼哼唧唧。
“我說老兄,我請你來是幫我整理案宗,你待了一上午屁事沒做,你這好歹也是當年楊老大人的師爺,老大人愛民如子的性子,你怎么沒學到一絲半點。”
王師爺十分無奈。
“老夫可是通緝犯之身,這是**,如今三江泛濫,那可是天災,**尚難消除,何況天災也。”
老神棍繼續躺尸。
“最近碼頭上發現了不少事,我正是擔心,這大江里的東西,怕不僅僅是天災,”王師爺面色嚴肅的道。
“子不語,怪力亂神,你好歹也是個讀書人,”老神棍嗤笑一聲,不屑道。
“老兄你信不信,老夫一句話,就能把你送到天牢。”
王師爺冷漠臉。
“咳咳,但是子還說過一句話,商羊之舞,必有水患,”老神棍立馬轉變話風。
這故事王師爺自然也聽說過,不過就跟孔子誅少卯一樣,屬于難分真假的傳言,大意是齊國大君見到一只一足鳥,表示沒見過這怪鳥,就派人去魯國問孔夫子,孔子說這丫是發大洪水的征兆,于是大君治溝渠,修堤防,避災成功。
商羊就是這只神鳥的名字。
“這話何意?”
“老道的意思是,現在什么鳥都沒見著,你逼逼歪歪有個鳥用!”
“……”
朱矮子冒著大雨趕到了郭府,自打郭通成了新的揚州龍王后,便就廣置田產、府邸,這處八進八出的大宅子,就是其中之一。
再次見到郭通時,朱矮子幾乎不認識對方了,一身綾羅綢緞,肚皮圓滾,看起來就像是個做生意的員外,而不是揚州的碼頭大佬。
除了他之外,他還見到另外三個碼頭的話事人,彼此略一交流,便就明白,大家都是為了同一件事。
那不斷在碼頭上發生的怪事。
“我知道各位是為了什么而來,我給幾位兄弟引薦一人,漕幫羅祖爺的孫兒,我們的漕幫少幫主,羅法少爺。”
一個陰鳩的年輕人緩緩站起,身上裹著黑布法袍,手拿八卦鏡,笑容極有深意,道:“羅某見過各位漕友。”
同一時間,揚州城外,一個身穿黑色魚龍袍,頭頂斗笠的人提了提斗笠,自言自語,“老子總算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