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內閣首輔韋東星匆匆趕到朝天宮前時,這場鬧劇已經接近收尾,廣場前只游蕩著三四個東廠番子,滿臉興奮,地上留有大面積的血漬,不少宦官正在用水桶沖洗。
韋東星看著地面上的血跡,修養多年的心境隱隱有破殼的跡象。
猖狂!
太猖狂了!
“膽大妄為、禍害、真是禍害!”
國子監祭酒、內閣柳大學士、吏部呂侍郎一干關系者得到消息后也匆匆圍了過來,各個色變,有些更是青筋直冒。
“閹豎!閹豎!!”
“我那個侄兒啊!”
韋東星閉眼,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上書封神一事乃天災**、讓天子罪己祈福,這是誰人的主意?”
一干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閉口不言。
“上百學子被拘,首輔大人不忙著做文武百官表率,反而追究事主,這是何意?”
一位督察院言官突然大聲道,不少人趁機鼓噪,場面一片嘩然。
韋東星這個首輔雖然被人蔑稱‘不倒翁’‘面團閣老’‘財官’,但畢竟是百官之表,老眼一瞪,強大權勢帶來的氣勢便讓對方渾身一抖,下意識的縮入人群中。
“此事絕不簡單,國子監眾生被鼓動,東廠抓人,三司六部無一人知曉,誰的主意,又是誰下的命令,百官聯名上書、鼓噪行事固然痛快,但這能解決問題嗎,你們知道現在陛下到底是何想法?”
韋東星話音一落,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陛下是何想法老夫自然不知,但百官不該以維護人間正氣為己任,打擊閹豎!維護朝綱!匡扶社稷!”
‘這老匹夫怎么來了!’韋東星雙眼一縮,心道。
只見在一群穿金戴紫的高官中,一位身穿布衣、面目端正、發須皆白的老人一步又一步走來,氣勢之強,壓的在場眾人鴉雀無聲。
片刻過后,一聲聲激動的聲音傳出——
“方魁首!”
“方鐵骨!”
“天下文宗第一人,方老先生!”
叫喊聲一聲蓋過一聲,沒辦法,這一位文黨魁首的大名,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三十年前因反對老皇帝立正一道為國教而被罷免,后又因太子復起,經行了為其短暫的‘神武新政’,后又因太子死而下放,數次起落,天下公認的文黨領袖方從漸。
尤為顯眼的,是方從漸臉上那明顯嚴刑逼供帶來的烙印。
“方老,”韋東星臉上擠出笑容,親自下臺階將方從漸攙扶過來,親熱道:“還以為方老自太子薨后就隱居山林,不管朝中俗事,沒想還是出山,時機來的正好,正需方老給我們主持大局。”
方從漸卻毫不客氣道:“你是首輔,若要老夫這個新任的國子監博士主持大事,要你這首輔又有何用,還是說你們東江黨習慣了以金錢開道,準備像對付上一任小兒一般,用重金賄賂這新任的東廠管事?”
韋東星面色微僵,掃了一眼不遠處的眾人,突然低聲道:“舊太子被軟禁時,江南三杰四處奔走救主,卻也不見方閣老仗義執言。”
方從漸的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一眾文官見兩黨魁首親密私語,頓時精神大振,爾后也不出預料,兩位大佬親自勸退了百官,兩人聯袂前往拜見新皇,至于到底說了什么,沒人知道。
……
東廠,監尸坊。
很奇特的是,東廠并不大,還沒有御膳房的一半面積,反倒監獄特別大,至少關了一百號人后并不顯擁擠。
李達和朱由走在廊道上,被關押的生員不敢朝他這個督公咆哮,怕被十八般刑具來回一遍,反倒是對著朱由這個閹黨第一號走狗破口大罵,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
“叛徒!”
“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