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姜夢熊的氣機鎖定,他感覺自己在無盡的深淵里不斷墜落。那種持續的、可怕的失重感,與懸停在眼前的死亡危機,足以讓人精神崩潰。
但姜望卻以磐石般的意志撐住了,沒有半點失態。
重玄褚良注意到,他甚至還想出劍!
也是重玄褚良和重玄云波兩位侯爺接連出面,分散了姜夢熊的注意力。直到此刻,重玄勝才能夠把話題轉到姜望身上。
并且一開口就給姜望的行為定了性,他不是要把王夷吾怎么樣,他是為了救摯友才出手。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承擔任何責任,哪怕他險些殺死王夷吾!
更是點出了姜望的身份。這區區名爵雖然小得可憐,但也是受齊國保護的,是屬于齊國的一份子,是為齊國立過功的人,
姜夢熊若想做什么,須得考慮天下人悠悠之口。
姜夢熊沒有對此說什么,但姜望面臨的那種恐怖壓力消失了。那是幾乎將他碾成肉泥的壓力,而他扛了下來。盡管身上的肌肉都有些無法自抑的打顫,然而他握劍的手,依然穩定。他所有的控制力,都集中在這只手、這柄劍上了。
而這份表現,也沒有被在場的這些人所忽視……也根本不可能再有人忽視他。
重玄褚良出面的時機,已經是態度明確的在保姜望。
但這種“保”亦有技巧,如果他直接說關于姜望的事情,那是讓自己置于被動局面。所以他反而絕口不提姜望,只從重玄勝這邊要說法。
無論如何,姜望獨劍將王夷吾逼到絕境、逼出軍神降臨已是事實。這樣的姜望,值得重玄家投入更多。從今天起,也必然有更多的眼光開始注視他。
姜夢熊當然不會跟一個小輩爭鋒相對,但重玄勝本人的態度已經很明確。王夷吾這一次的行為又的確觸及底線,換做任何一個頂級世家都不可能放過,更別說重玄褚良這等兇人。
“陛下怎么看這件事?”姜夢熊問韓令。
韓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才道:“來之前陛下說了,王夷吾是軍人。軍中的事情,大元帥自大可一言而決。”
姜夢熊臉上沒什么表情,只道:“明白了。”
沒有意見,就是最大的意見。
王夷吾這一次太過放肆,終于令陛下也著了惱,不肯保他。
說的是軍中事姜夢熊可以自己做主,這的確是莫大的信任。然而,撇開王夷吾與姜夢熊的師徒關系不提,只提他的軍人身份。
他姜夢熊身為鎮國大元帥,名義上總領齊國所有兵馬,若不能做到賞罰分明,何以治軍?
略略沉默了一陣,姜夢熊再次出聲道:“這一次的確是王夷吾犯了錯。”
他終于松口,公開承認,責任在王夷吾身上。
他看著王夷吾道:“念在你多年沙場征戰,有功于國,本帥暫不殺你。即日起囚你于軍中死囚營,凡有戰,必為前鋒,領死囚陷陣!為期三年,期間不準再踏足臨淄一步。你可服?”
王夷吾面無表情,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他當然擁有承擔的勇氣。
于是低頭應命:“卑下領罰!”
姜夢熊看了自己的弟子一陣,才轉頭對重玄褚良和重玄云波道:“博望侯,定遠侯,你們以為如何?”
雖然有他看顧,王夷吾不可能真有生死之危。但此舉卻大大打擊了王夷吾的威信,讓他以后在軍中的每一步晉升,都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行。每個人都會知道,他是進過死囚營的人!部下肯不肯服他?上級肯不肯信任他?
被逼著將關門弟子罰進死囚營,姜夢熊亦難掩怒氣。因此不再叫“褚良”和“老爺子”,而是直呼爵名。這就是要公事公辦了。
當然這怒氣是真的無法掩飾,還是故意讓人瞧出來,就需要看到的人自己小心琢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