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起身,無喜無悲。
對著所有人說道:“此戰結束。”
天涯臺附近,一時仍在安靜中。
只有海風無知無覺地在呼嘯。
而季少卿所化飛灰,已經散盡。這世間,再瞧不到其人的一點痕跡。
姜望看了一眼空中懸立的法壇,對立在法壇旁的辜懷信深深一躬:“勞您費心準備,我很抱歉。這些材料想必來之不易,請收起來吧。”
他知道,經此一事,他與辜懷信之間結怨已深。但他與季少卿的生死對決,合規合矩,誰也不能以此報復。在他也登臨洞真之前,齊國絕不會允許辜懷信以大欺小,把他怎么樣。
辜懷信黑白交錯的長發,被梳理得整整齊齊,這讓他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不必了。”他說。
也不見動作。
面前這不知用多少資源堆積起來、價值難以估量的法壇,當場崩碎,也化作微塵,飄飄而落!
全場皆寂。
這是一位當世真人的憤怒。
哪怕是華英宮主姜無憂,這會也說不出話。
但在場的齊人,卻不僅僅只有姜無憂、重玄勝這些小輩而已。
自那懸在高穹的覆軍指虎中,“鋪開”一個聲音。
之所以用“鋪開”來形容一個聲音,因為這聲音如天空般遼闊、無垠。它是“籠罩”聽者的耳朵,而非響在耳邊。
“有氣不要對小孩子撒。”這個聲音說。
語氣并不激烈,甚至可以說很隨意:“你徒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有些人,有些存在,哪怕只是隨意一皺眉,就不可能被忽視。又何況是這種,近似于訓斥的話語呢?
辜懷信不再說話,一拂袍袖,便轉身而去。
即便是在立于超凡絕巔的真君面前,一位剛剛痛失愛徒的老人,也當有憤然離去的權力。
直到辜懷信的身影消失。
姜無憂像是才反應過來般,高聲道:“道歷三九一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天涯臺上生死對決,大齊姜望,對陣釣海樓季少卿。勝者,姜望!”
在古禮中,這本就是決斗公證者應當宣布的事情。
當決斗公證者宣布完結果之后,就意味著決斗已經徹底結束,所謂的道途分歧也好、生死恩怨也罷,都不再繼續。
當然,這只是一種美好的愿望。
辜懷信怎么可能不恨姜望?
他便說不恨,姜望也不敢相信。
以后的近海群島,要盡量少來了……
姜望看了看遠處,那是迷界的方向。出海之前,他沒有想過,會在海外發生這么多故事。本以為最大的困難,只在海祭大典。沒想到那只是一個開始……
無論悲歡,總算告一段落。
他收回視線,又從重玄勝、十四、李龍川、晏撫、許象乾、姜無憂……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自迷界回來后,他還沒有如此好好地看過他的朋友們。
如此鮮活、如此親切的朋友們。
“去喝酒!”他說。
“回無冬島喝!大家都去!”重玄勝大手一揮,豪氣干云:“晏撫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