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沒有蠢到家,沒想著趁機在皇后姑姑面前告上一狀。
一旁的姜無華溫聲說道:“那你回去的路上慢些。”
顯然這位太子殿下是打算息事寧人的。
但何皇后卻并不同意。
她看向站在靈柩旁的姜無憂,淡聲問道:“無憂,是這樣嗎?”
自古天家難有親情。
她貴為大齊皇后,向來是按住自己的兄長和侄兒,不讓他們惹事生非。哪怕上次何真因鬧市縱車被北衙抓去,她也不肯出面救人。
因為她深知,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她與何真的血緣關系都在那里。北衙頂多是照著規矩辦事,絕不敢太過分。那些吃人的手段,落不到何真頭上。
而她如果出面救下何真,枉縱其人觸犯齊律,才真叫打開了惡魔之籠。只會釋放出何真父子無休止的貪婪。她這里一分的憐惜,在外間可以被何賦膨脹為百倍的支持。
她向來是一個非常清醒的人,明白何家之所以能夠取代殷家,除了姜無華之外,很大程度上恰是因為何家沒有什么根底,能夠叫天子放心。
她也一向克制何家勢力的膨脹,明確姜無華本人才是唯一的根本。當年姜無量的母族殷家是如何煊赫,現在又如何呢?
可是……
何賦作為她唯一的兄長,為了不給太子添麻煩,不敢求官,不敢求爵,甚至于賺一點外快,也是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停手。
何真作為她兄長的獨子,三十多歲了還碌碌無為,整日只能混跡勾欄。何真雖然沒什么本事,可這天底下沒本事卻占著肥缺的人多了去,他什么都不能沾染,不也是為了太子受著委屈嗎?
何皇后嘴上不說,每次看著日漸老邁的兄長,怎么可能毫無憐惜?
何真要是犯了什么罪行也就罷了,今日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聲音大了些,姜無憂就把他當豬狗一般驅趕,實在是太過分了些!
也太不把她這個大齊皇后放在眼里!
她今日不肯輕飄飄揭過,一是要確立她作為大齊皇后的尊嚴,二是心中確有不滿,三也是試探一下姜無憂的底氣。
她倒想問一問,這個姜無憂想干什么。
已經被點了名字,姜無憂終是不能充耳不聞,轉過身來,對何皇后規矩行禮道:“母后。”
“禮就免了。”何皇后豎掌一攔,卻并不肯跳過問題:“與母后說說,剛才是怎么回事啊,無憂?”
聲音雖然并不嚴厲,但整個靈堂內的氣氛,已經驟然凝重起來。
“好了,母后。”姜無華出聲打圓場:“今天是小十一……”
“我問你了嗎,太子?”何皇后頭也不回,卻是叫太子閉上了嘴。
何真此時的心情,既忐忑又興奮。
多少年了?
做皇后的姑姑總算給他出了一次頭!
還是在華英宮主面前!
這就是人生巔峰的開始嗎?
放眼臨淄城,往后誰還敢惹他何大爺?
但這種錯雜著忐忑與興奮的心情,很快被一盆冷水澆透。
姜無憂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他別滾了,就留在這里,等著礙父皇的眼吧。”
跪坐在殿外的長生宮總管太監馮顧,像雕塑般一動不動。
姜無華沉默,何真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