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歇的痛苦讓方鶴翎想要倒下來,蜷縮在地上,抱著自己。
但他只是靜默地站著,面無表情。
他的面前是一個高崖,高崖上有一顆扎根極深的勁松。
松樹上,吊著一個人。
其人的雙手被捆在一處,吊過頭頂。
繩索是血色的,繩索的另一頭,扎進了樹枝中,仿佛與樹枝共生。
這個人的雙腳也被捆得并在一起,血色的繩索繞了幾圈,交匯在他身后,像兩條血蛇,驟然繃直,釘入了高崖中。
此人就這樣被定在空中。牙關緊咬,雙目圓睜,眼珠凸出,額上青筋暴起。
此時此地,其實是很靜默的,只有風在吹。
而靜默站立的方鶴翎,右手前伸,穿進了面前這人的胸膛,捏著他的心。
恨心神通,以恨傳恨,以心問心。
用痛苦加劇痛苦。
面前這個飽受折磨的、痛苦的人,并不知道施虐者比他更痛。
當然就算知道,也無益于緩解什么。
這種程度的痛苦方鶴翎早已習慣,默默地咀嚼著這顆心臟傳來的信息。
絕大多數都是無用的,只有零星一兩點線索可以被捕獲,就像是小時候在草叢里找蛐蛐這也比讓對方開口來得簡單。
“無生教月兔,就是以前十二骨面里的兔面么……”
方鶴翎喃喃自語。
他的手慢慢握緊,這顆心臟就這樣緩緩地被捏碎了。
被吊著的這個人,眼睛仍然圓睜著,但神光已經散去。
他的肉身已經壞死,他的魂魄或許就這么消散了,或許去了所謂的無生世界……誰知道呢?
方鶴翎抽出手來,輕輕一甩,手上沾染的血液,便全數濺出,以一種曼妙的軌跡,灑落高崖。
他并不適合恨心神通,甚至于他根本沒有摘下神通的天賦。
白骨道的血還丹,更是早已毀了他的根基雖然他的根基本就平庸。
他是在垂死的狀態,被意外撿到。
他是在毀脈之后,再被重塑。
五府海內那一座血紅色的府邸,是被偉力所筑造。
他的恨心神通,是活生生植入的身體。
他不適合。
第一人魔早就下過論斷,他不適合。
可是他適合什么呢?
他太平庸,太無用,太是一個廢物。
就連位于超凡絕巔的燕春回,竟也不知道他適合什么!
那他只能抓緊恨心神通。
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以恨心為名,不是什么變強的大道,也談不上什么可怕的毅力,更夠不上意志二字。
只是這茍延殘喘的人生里,唯一的指望。
唯一有可能親手復仇的指望。
所以他只能這么做。
只能這么走。
盡管每一次使用恨心神通,都深受神通之苦。
就好像神通種子本身也有靈性,不甘被他這樣的廢物所掌控。
盡管使用這神通的代價,痛苦得讓他想要自殺。
他無數次想要放棄,想要癱在地上,想痛哭流涕。
可是他沒有。
在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人給他兜底了,沒人會抱著著他的頭跟他說“那就證明給我看,我的兒子。”
也沒人在乎他的眼淚。
堅強是從不能再軟弱開始。
他活著也不再是為了證明給誰看。
“無生教……無生教。”
他反復咀嚼著這個名詞。
這個在雍國、礁國、洛國都有發展的教派,最早起勢,好像是在莊雍國戰期間。
借助戰爭造成的巨大的痛苦,迅速地發展了起來。
“戰爭,死亡,怨恨……”方鶴翎呢喃著。
這個教派與白骨道簡直是一脈相承,但他們卻并不信奉白骨邪神。而是信奉集神主、道主、教主于一體的無生教祖。
神主是他們的神祇,道主是他們的理想,教主是他們的領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