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剛才所說的一切,至少是核心的部分……已經驗證。
“一直以來聽說過姜施主很多傳聞,還以為姜施主是那等不通世事、只曉殺伐的,我亦為流言誤矣!”月天奴說道:“今日方知世界之大,姜施主的智慧,也非同一般!”
她想起來玉真曾說“姜望這個人啊,別看好像經常暈頭轉向,在各種翻手為云覆手雨的大人物面前苦苦掙扎,其實他一直很清醒。”
還是玉真說得對,看得透。
不聰明的人,怎么可能清醒呢?
枉自己修行這么多年,竟然還只憑幾句耳聞就斷言其人,何其謬也!
“我這算什么智慧?”姜望有些低落地道:“只不過接觸的信息比你們多一些,對危險敏感一些,再就是吃的虧多了……多少有些經驗在。”
如果是重玄勝在這里,哪里會被混沌設計?
不說反過來把混沌騙得團團轉,起碼不會有吃虧的可能。
真正的智者,根本不會被糾纏進這樣的禍事里來。
像王長吉,并沒有接觸混沌,卻早早看出來這個世界有問題。
甚至哪怕是斗昭,看似莽撞無腦,只求挑戰自我。在朱厭消失后,第一時間選擇淘汰其他人,集齊玉璧,等待中央之山的開啟。他難道沒有察覺到這個世界發生了某種未知的改變嗎?
但是他根本不摻和。只拿自己想要的,只走自己想走的路。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智慧?
只有他姜望,想得多,在意的也多,一腳就踩進了凋南淵里,還幫混沌把凋零塔帶了出來,直接導致這一次的天傾提前。
可以說坑了山海境里剩下的所有人。
那些已經獲得什么收獲的還好,那些收獲進行到一半的……
“已經很了不起了姜大哥!”左光殊身形雖疾,卻仍然讓姜望看到他一臉的認真:“這一次山海境之行,我覺得我看到了一個更清晰、更具體的姜大哥,讓我……既崇且敬!”
看著這個在狂風驚雷之下仍然疾飛的少年。
也不知他這話是不是安慰的成分居多。
但姜望忽然間又生出無窮信心來。
前方雖然風雨驟,驚濤涌,天地將合……
但他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到他想做到的事情。
……
……
身后是兇蠻的獸吼,聲傳百里。頭頂是徹底暗下來的天穹,在極高處,有什么東西正在墜落。
眼中看到的是雷暴、是海嘯,是一個哀嚎中的世界,是世界末日的景象。
“啊呸!”魁山高大的身形在雷暴之中疾飛,怒聲道:“怎么突然就天傾了?眼看就要得手!”
在他的旁邊,倒提長槍的祝唯我一言不發,只有一雙亮如寒星的眼睛,好像點破了這末日的昏暗。
魁山越想越是不舒服,越琢磨越覺得不對,看著祝唯我道:“你有沒有算著時間?君上說這一次的天傾時間,應該不是現在吧?我記著應該還有好久!”
“既然天傾在現在發生,那就是現在。至于它應該在什么時候發生,并不重要。”祝唯我很平靜地說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必定會實現的‘應該’。”
“哎,不是!”魁山一臉的費解:“明明是你到手的收獲飛了,你怎么一點都不急?之前恨不得拼命,這會反倒淡泊了?”
“我已經盡力,若是得不到,也沒什么好遺憾的。”祝唯我略看了一眼方向,繼續如電穿行:“得到它,我也不能一步登天。失去它,我也不會泯然眾人。”
“我只是替你覺著可惜,稍微晚一點也好嘛。”魁山忍不住罵道:“個龜兒子的,這什么運氣,真他娘的衰!”
“已經過去了。”
祝唯我倒提薪盡槍,踏在那凜冽雷光的盡頭:“不要回太多次頭。”
他的衣角輕輕揚起,束發垂在狂風中。
一步躍起,腳下雷光已踩滅。
你不得不承認。
有的人,即使是在末日的時刻里,也自是一抹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