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叫我大師,我根本不是什么大師!”張潛沉聲糾正了一句,加快腳步速度。
他不懂醫術,但任琮卻是他來到大唐之后,所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出在朋友之義的角度,在對方父親病危之時,他也不能連看都不過來看一眼。更何況,小胖子任琮,在家中的地位原本就岌岌可危。如果這個時候,沒人在身邊用力扶他一把,等他父親駕鶴西去之后,他的下場恐怕連孤兒都不如!
“胡鬧!”一聲呵斥,忽然從背后傳了過來,帶著如假包換的憤怒,“你是何人?師從于何人?趁人之危騙取財物,在大唐可是重罪!”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騙取財物了?!”張潛憤怒地循聲扭頭,恰看到孫姓御醫滿是鄙夷的眼睛,“至于家師,說了你也不認識!”
“段公爺!”被張潛的話語,氣得胡子突突亂跳。孫御醫毫不猶豫將頭轉向了小國公段懷簡,請求對方主持公道。
作為長安城里數一數二的御醫,平素找他診病的,要么是皇族,要么是達官顯貴。像任瓊這種半農半商的草民,根本沒資格請動他的大駕。今天他能乘坐馬車趕到任家莊,完全褒國公府面子。如果任家上下,不立刻將那名不知道哪來的騙子趕走,接下來,他肯定要拂袖而去!
“盈盈,剛剛進去的是何人?”段小國公做事非常沉穩,并沒有立刻發作,而是再度將目光轉向了任盈盈。
“家兄請來的……”任盈盈本能地想告訴對方,來人就是個騙子。然而,猛地顧忌到這樣說,可能會對自家兄長造成的后果,她將下半句話,又硬生生掰了個巨大的彎子,“請來的客人,據說有一些奇異之處。”
“回公爺的話,大師身上衣物,皆非世間所見!”任全咬了咬牙,主動插嘴。“在下連日派掌柜和伙計按圖索驥,都找不到其產地,也查不出其用的是什么布料。至于裁縫手藝,更堪稱巧奪天工。”
如果莊主任瓊現在就撒手西去,家事肯定會落在其續弦夫人手中。別的仆人無所謂,作為一直貼身保護任琮的家將,接下來,他任全的日子肯定非常難過。所以,只要有一絲希望將任瓊救活,哪怕是跳薩滿,他也會建議全力一試。
“既然是異人,就讓他試試也好,以免留下什么遺憾!”見任盈盈本人沒有反對的意思,段懷簡立刻就有了主張,順著任全的話,笑著吩咐,“孫御醫,還請您老進去盯一下。以免大師的舉動過于不合常理!”
“既然段公爺吩咐,老朽就進去看一看!”孫御醫得不到段懷簡的支持,更不敢得罪此人,無可奈何地拱手。
急著探望朋友父親的張潛,哪里知道自己一句懟人的話,還引發了那么多故事。拔腿邁過了門檻兒之后,他三步并作兩步,就來到了屋內的床榻前。
一股腥臭的味道,直沖他的鼻孔,熏得他五腹六臟陣陣翻滾。借著昏暗的燈光向床上看去,只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一動不動地躺在枕頭上,氣若游絲。”阿爺”好不容易裝出來的硬氣,迅速消散。小胖子任琮跪在床邊,放聲大哭。
“哭什么哭,你哭,就能把他哭好不成?”張潛又是鄙夷,又覺得小胖子可憐。抬手將他扒拉到一旁,低下頭,仔細檢視病人的情況。
嘴唇干裂,臉色灰中透紅,皮膚暗淡無光,露在被子外的脖頸,耳垂等處,褶皺非常清楚。很明顯,任琮的父親任瓊,已經處于脫水狀態,情況非常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