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八卦得熱鬧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銅鑼聲。緊跟著,眾老漢就看見有個額頭上裹著繃帶,人高馬大的家伙,在一群家丁們的前呼后擁下走進了村子。從第一家開始,挨門挨戶開始敲門,轉眼間,就將全村的狗全給惹得叫喚了起來。
“怎么回事兒?那個人高馬大的家伙,不像是死崔啊?!張家的家丁,怎么歸他管了?”趕驢的老漢被嚇了一跳,瞬間將自家脖子伸得老長,就像一只受了驚嚇的大鵝。
“還能是怎么回事兒,又來催佃租了唄!崔管家昨天辦事而不利,給東家打發了。這回換了個新管家,新官上任三把火!”
“怪不得王家老二被打得那么慘,原來是昨天夜里,老王家被張莊主算了總賬!”
“壞了,我家的佃租還沒交呢!我得趕緊回去支應著!”
“我的也沒交呢,本以為看看老王家的情況,能多拖個三五天……”
……
眾莊戶們扯八卦的好心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紛紛招呼起各自家里頭的牲口,慌手亂腳朝村子里頭跑。眨眼間,就跑了個干干凈凈。
只剩下晚秋的太陽,依舊像先前一樣照在河面上,清冷而又寧靜。
“這位大嫂,你先別哭,別哭,我今天不是來催佃租的,真的不是!”同樣清冷的秋日下,頭上裹滿了繃帶的任全,卻被曬得口干舌燥,“我家莊主真的說了,要所有佃戶,以工抵租。從明天起,只要去莊子上干活,管兩頓飯,再給五個通寶做工錢。先拿工錢抵佃租,按五個通寶一斗粟米折算。等佃租和工錢折算清楚之后,剩下的錢,就可以自己帶回家!”
“真的?”那家中欠了佃租的農婦無法相信世間還有這種好事,含著滿眼的淚水,大聲追問。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自家尚未成年的女兒,慌忙轉過身,將女兒推進了屋門,“我家丑奴兒不去,我家丑奴兒已經許了婆家,要在家里頭學針線。管家,行行好,您老行行好。我家男人去城里頭找活去了。您只要再寬限兩天,不,等他回來,我馬上讓他去交租子!”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個要拉你家丑奴兒了。我家莊主需要人手修渠,排澇,還想要修一修村子里的路!”沒想到自家莊主一番好心,居然被佃戶們當成了驢肝肺,任全氣急敗壞地跺腳,“我可告訴你,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你家男人愛去不去!”
說罷,喘著粗氣轉過身,直奔下一家農戶。才走出三五步,身背后,卻忽然傳來一聲嫵媚的呼喊,“管家阿爺,管家阿爺,等等,等等。”
“啥事兒?”任全遲疑著轉頭,恰看村口先前接到自己通知的第一家的主婦,拎著個陶壺從遠處跑了過來。身背后,還跟著一個穿開襠褲的小男孩。
“管家,管家喝水,喝水!”那農婦生得膀大腰圓,卻故意做扭捏狀,左手放下一個陶碗,緊跟著,右手拎起陶壺,將陶碗倒了滿滿。
隨即,她又把陶壺也放下了,雙手將陶碗舉到了自己的眉梢,“大清早就讓您老這么辛苦,這,這點茶水,給,給您潤潤,潤潤嗓子。”
“行了,有啥話,你直接說吧,我還趕著去下幾家呢!”任全瞧了一眼陶碗邊上黑漆漆的污漬,皺著眉頭擺手。
“您老看啊,我雖然是個女人。可我阿爺從小就拿我當男人使喚!”那農婦立刻放下了陶碗,開始活動自己粗壯的胳膊,“我也去上工行不?跟我家男人一道兒。管家您放心,我絕不偷懶。男人能干的活,我保證干得比他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