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張若虛老爺子,并沒有活到杜甫見證“飲中八仙”的時候。否則,這首令天下酒鬼神往《飲中八仙歌》,就應該是九仙,甚至十仙。畢竟孫安祖老爺子跟賀老爺子交情也不錯,歌中能有焦遂一席之地,不該就把孫老爺子給落下。
“三位前輩,六神花露和風油精即便無毒,終究也是藥,常期飲用,后果很難預料。”悄悄轉過頭擦了下眼角,張潛將目光又轉向賀知章、張若虛和孫安祖,笑著提議,“而三位前輩,所愛的不過是其中作為輔料的烈酒。所以,晚輩以為,與其喝藥,不如直接喝酒。后者味道更為純正,并且可以避免不明藥性傷害自身。”
“那烈酒,也是你自己釀的?目前府上還有許多?”賀知章立刻扭過頭來,用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他,仿佛擔心他說話不算數一般。
“酒,我所欲也,花露,亦我所欲也。二者過可得兼,好酒自飲,花露贈美人者也!”張若虛文縐縐地念叨了一句,目光像偷到了糖的孩子一般頑皮。
孫安祖則一言不發,只管將自己的葫蘆往張潛手上遞。看樣子,是烈酒也好,花露也罷,今日張潛不把他的葫蘆裝滿,絕不甘休!
張潛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一邊笑著接過葫蘆,一邊低聲解釋:“不瞞三位前輩,那烈酒并非釀制。乃是晚輩委托任琮和郭怒兩個,從外邊買了尋常酒水,自己又用師門秘法反復煉制而成。其中大部分都做了六神花露和風油精的底料……”
“暴殄天物!”一句話沒等說完,孫安祖就用四個字來打斷。
“花露雖好,終究是脂粉堆里頭做文章,難登大雅之堂。要我說,小友,你以后還是把心思主要放在制酒上為好。六神花露和風油精,偶爾順手為之便可!”張若虛身邊姬妾眾多,所以說話還算厚道。
“原來是用尋常酒水煉制,老夫昨夜還奇怪呢,你才到莊子幾天,身邊又不像帶著百寶囊,怎么連發酒曲的時間都不用,就造出了如此佳釀?!”賀知章讀書多,官做得大,說話做事也最講究,“如此也好,省得老夫回去之后,再派人滿天下搜尋別的佳釀了。咱們一客不煩二主,小友,你干脆再開一次爐,一次煉他個千八百斤。我們三個分上一分,估計對付過去眼下這個冬天,總是夠了!”
“千八百斤?”剎那間,張潛又把眼睛瞪個滾圓。
好么?花露水作坊沒等開張,直接改小燒作坊了!還是私人訂制,配上個模樣漂亮點兒的瓶子就可以楞充茅臺。只接受朋友圈兒打款,一般人兒都不賣給他那種!
“怎地,很多么?”賀知章敏感地看了他一眼,隨即恍然大悟,“老夫明白了,你是擔心那尋常酒水供應不上。此事簡單,老夫家的一個不成器的晚輩,就在渭南城中以釀酒為業,每天都要用木桶向長安送酒。老夫等會派人給他捎個口信兒,讓他給你拉三萬斤過來!雖然算不上青州從事,卻比市面上的那些平原督郵強出許多。”(注2:青州從事,好酒。平原督郵,劣酒!出自南北朝時期的《世說新語》)
‘怪不得您老喝酒能喝到掉進里頭不肯上來!原來家里頭就開著酒坊!’張潛再度恍然大悟,于肚子里小聲嘀咕,’也對,就您老這喝法,家里如果沒個開酒坊的,也供不起您!’
然而,嘀咕歸嘀咕,他卻不敢真的讓賀知章給自己出提煉高度酒的原材料。所以,趕緊陪著笑臉,婉言相拒,“前輩言重了,區區幾十斤美酒,怎么能讓前輩再拿青州從事來換?只是煉制此物需要些時日罷了!”
“需要多久,老夫今天倒是可以等。明日,卻要回長安去,與那無聊的案牘為伴嘍!”賀知章頓時如同被戳了洞的皮球般蔫了下去,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