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頃,前奏彈罷,竟當真舒展歌喉,將一首折菊伴著琴韻唱了出來。聲音婉轉悠長,鉆進人的耳朵里,讓人頓時覺得肋生雙翼。
“好,好”喝彩聲,再度響如雷動。周圍的才子們,或者羨慕地看著那名為趙子孝的少年,用力撫掌。或者一邊叫好,一邊將自己剛剛寫成,或者早已準備在衣袖中的詠菊詩拿出來,去請張旭代為謄抄。
“我也有了!”一名二十多歲,身材瘦高的年青人,三步并做兩步走到張旭面前,將一張白紙雙手遞上,“煩勞伯高兄大筆,為此詩增色!牧南風感激不盡!”
“牧兄客氣了!”張旭笑著接過紙,匆匆掃了兩眼。隨即又將紙張還給了那瘦高青年,轉過身,提筆疾書,“尋菊,瑟瑟秋風滿回廊,幽幽小園幾點香,緣何一株立花徑,不愿爭妍斗群芳。”
修辭不見得有多精妙,卻動靜交替,畫意盎然。琴律見了心喜,正準備合上曲子,彈唱給大伙共賞。卻不料,斜刺里忽然闖過來一個矮胖子,一把撥開正在搜腸刮肚苦吟的衛道,大聲叫嚷:“有請琴大家,在下盧莛,字仲達,出身范陽盧氏嫡支,家父諱征明,乃是吏部侍郎……”
“久仰令尊大名!今日得見仲達兄,果然虎父無犬子!”琴律的樂思被打斷,心中頓時有些火大。將身體稍稍向后挪了挪,笑著抓住了豎在身邊的寶劍,擋在了胸前。
那盧莛卻絲毫沒感覺到對方話語里的疏離之意,又向前擠了擠,滿臉得意地說道:“琴律大家過獎了,在下對大家也是仰慕良久。今天特意寫了一手詩,還請大家演奏出來,以供在座各位雅正!”
說著話,從袖子里摸出一張字紙,大聲念道:“我這首詩,題為賞菊。若是菊花開了,卻無人懂得欣賞,想必花也寂寞。諸位且聽好了,嫣紅姹紫開滿園,卻無蜂蝶舞蹁躚。他日散與秋風去。卻留清香滿人間。”
念罷,雙目緊閉,手捋下巴,做仙風道骨狀。只是身材太圓了一些,秋風吹不動,卻被秋日曬得額頭油光锃亮。
“好詩,好詩!”衛道恨此人無禮,在旁邊大叫著撫掌,“此詩立意高遠,語句通暢,更難得郎朗上口,讓人聽了之后,頓覺肚腹皆被一股秋風填滿,三天不吃不喝,都不會再覺得肚子餓。”
“對,豈是三天,要我看,得三月不知道飯菜味道,才行!”周圍有人一邊大笑著接口,一邊擠眉弄眼。
那盧莛卻沒聽出來,衛道等人是在損自己詩寫得爛,讓人聽了之后就會倒胃口。頓時心中大生知音之感,一把拉住衛道的衣袖,笑著發出邀請:“綱經,綱經,人都說你學識淵博,視野開闊,為兄先前還有些不信。今日見了,方知傳言實不我欺。來,來,來,到這邊來,趁著琴律大家在調音,為兄仔細跟你說一下,我這首詩中,還用了以下典故……”
“盧兄,盧兄見諒。小弟我也做了一首詩,正準備拿給伯高兄……”那衛道原本存了跟人打一架的心思,卻沒料到竟然被對方當成了知己,頓時惱也惱不得,哭也哭不得,只好去拉張旭做擋箭牌。
誰料,話才說了一半兒,卻看到琴律悄悄地沖著自己豎起了眼睛。頓時,頭頂寒氣倒灌,只好將后半句話吞回肚子里,任由那盧莛拉著,到一旁欣賞對方大作去了!
張潛剛才就結識了王之渙和衛道兩個人,與其他年青俊杰們都沒來得及打招呼。此刻見衛道被那姓盧的給纏住脫不開身,便不想湊過去一起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