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又將頭轉向張潛,笑著發出邀請,“用昭兄,一起去喝一杯。張都尉家今日的佳釀,與尋常所見美酒,大不相同。”
“伯高兄自便,我不善飲!”張潛拱下手,輕輕搖頭。
酒是他自己提煉出來的,為了調味兒,還特意加入了剛剛蒸餾出來的野菊花香精,他當然知道此酒與眾不同。但白酒這東西,對于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他,根本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兒,也沒什么吸引力。要是喝,他寧愿選擇如今大唐市面上常見的劉伶醉,好歹還能品嘗到幾分幽幽古意。
“不善飲,怎么可能?不善飲,張都尉怎么會愿意與你結為忘年交?!”張旭卻以為張潛又是在謙虛,停住腳步,笑著相勸。
“伯高兄盡管去,這酒,乃是他莊子上的特產,他當然不覺得稀罕!”不待張潛解釋,王之渙已經搶先一步,揭開了答案。
“原來此酒,乃是用昭以師門秘法,指點下人所釀制,怪不得你對此物無動于衷!”張旭恍然大悟,一邊笑著再度向張潛拱手,一邊邁開腳步直奔距離自己最近的酒桌。“愚兄先去拿酒了,既然今日是菊花盛宴,沒了這菊花白,樂趣就少了一大半兒!”
早就從杜甫的詩作中,知道他嗜酒如命,張潛也不耽誤他的時間。笑著點點頭,用目光送了他幾步,然后將面孔轉向了王之渙。
正打算問上一問,按照大唐的習俗,自己現在告辭的話,算不算失禮?卻不料,耳畔忽然又響起了盧莛那令人心煩的叫囂聲:“什么絕世佳釀,爾等喝過從大食國運來的拂菻國英雄血么?那才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好酒,通體殷紅如血,盛放在夜光杯里,對著月亮或者燈燭,不用喝,光看和聞,就讓人飄飄欲仙了!”
這,就有點兒太不在乎主人家的感受了。更何況,此間主人與賀知章聯手舉辦賞菊宴,目的還是提攜這些年青后進!
當即,與那盧莛同席而坐的幾個老成持重的青年才俊,就把頭低了下去。一個個只管對著菜肴和酒水發動進攻,誰都不肯接此人的話頭兒。
而那盧莛,卻兀自覺得自己出了風頭。舉著一杯白酒,繼續高談闊論:“況且此物,雖然清冽幽香,卻失于過烈。須知,酒亦如人,過于寡淡,固然不招喜歡。過于剛烈,同樣令人敬而遠之。只有表面看上去熱烈如火,接觸起來卻如一盞濃茶,才是君子之風。以此,拂菻國英雄血,當為酒國君子,而這菊花白,頂多是個砍柴的樵夫!”
“盧兄,原來你不喜歡此酒。是小弟的錯,讓盧兄為難了!”王之渙聽得忍無可忍,快步走過去,一把搶過盧莛手中酒杯,“小弟馬上給你換那西域葡萄酒,雖然不是英雄血,但也不遜多讓。”
“季凌此話何意?”那盧莛被打斷了高談闊論,心中好生不快。豎起一雙金魚眼,瞪著王之渙,厲聲質問,“莫非這就是此間主人的待客之道么,連句實話都不讓人說!”
“你……”如果是在自己家,王之渙早就一拳砸在姓盧的鼻子上了。然而,在這里卻耐著張若虛和賀知章兩位前輩的面子,直氣得臉色鐵青,卻始終無法舉起胳膊。
“季凌,切莫生氣。這位盧兄,剛才的話,并非全無道理。那英雄血,在拂菻國的確是金貴之物。不遠萬里運到大唐,身價自然更是扶搖直上!”眼看著王之渙就要被盧莛氣得暴走,張潛笑呵呵地追過去,輕輕按住了他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