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唐的爵位,已經遠不如貞觀年間那么值錢。按照慣例,一百顆頭顱的功績報都朝廷之后,張潛只要稍加運作,一個開國男的爵位穩穩到手。如此,張潛就不算吃虧太大。他周建良今后想起今日此事來,也不會總是覺得內疚。
“用昭你不要覺得受之有愧。你這個鐵爐子,拿到朔方軍中,可是神兵利器!”無怪乎張仁愿會把周建良派回長安來公干,此人雖然心機不深,做事卻絕對讓人舒服。
唯恐張潛覺得一百顆頭顱受之有愧,他放下酒盞之后,立刻主動解釋:“朔方那地方,每年八月剛過,便大雪紛飛。縱使住在城里頭,弟兄們手腳上也生滿了凍瘡。軍中每年因為寒冷而受傷甚至病死的弟兄,數以千計……”(注:農歷八月,胡天八月即飛雪并非夸張。)
原來,朔方各地,冬天酷寒難當。周圍又缺乏足夠的木柴,供大軍消耗。導致每年軍中都會因為凍傷和凍病,大量減員。
當地最容易得到取暖物品,就是泥炭。但是,泥炭之毒,卻無色無味兒。取暖用的地籠里如果放了泥炭,稍有不慎,一屋子的人,就會死于非命。故而,軍中向來是嚴禁使用泥炭,寧可在缺乏柴草時苦捱,也不敢讓大伙兒冒中毒之險。
如果張潛把火爐的圖紙給了朔方軍,并且準許軍中大量制造。今后每一伙弟兄,宿營時住在一個大帳篷里,架起一個鐵皮爐子,就可以用泥炭來取暖。(注:唐代軍制,每伙十人。)
而那泥炭不僅燒起來溫度比柴草高,還遠比柴草耐燒。弟兄們裝上一爐子泥炭,可以暖暖和和睡聽到天亮。第二天早晨起來,無論是上陣廝殺,還是日常訓練,都如同生龍活虎!
“泥炭?朔方那邊,泥炭很多是么?”張潛終于從對方嘴里,聽到了自己需要的東西。等周建良剛把話說完,立刻迫不及待地追問。
“多,靠近黃河那一帶,有些地方,直接就露出在地面上。夏天的時候,甚至能被太陽曬著火。遠遠看去,濃煙滾滾,就像傳說中的阿鼻地獄!”周建良心情高興,將大手一擺,高聲描述。
“既然如此,周兄為何不廢物利用一番?”張潛聽了,心中也越發高興。拉住周建良的胳膊,再度將其拖回座位,然后用手指沾了些白酒,在桌案中央的空白處,迅速勾畫了一個“幾”字。
“如果我沒記錯,黃河應該是這般模樣,而貴部如今所駐扎的勝州,就在幾字的拐彎處。我曾經聽周兄抱怨過,說大總管想沿著河岸筑城,但是苦于朝廷遲遲撥不出錢財來。既然朔方那邊,泥炭就像黃土般隨處可挖,為何不挖了裝在船上順流而下。一旦火爐被大量普通人家使用,每日泥炭的消耗恐怕得數十萬斤。哪怕是一文錢十斤,也足夠朔方軍賺回……”
“不可!”沒等他把話說法,任琮已經大聲打斷,“師兄,千里販貨,只運金珠綢玉!朔方距離長安何止千里?泥炭運過來,價格恐怕要翻上五到十倍。”
“大師兄說利用黃河水運!”郭怒聽了,立刻皺著眉頭反駁。
“壺口天險,船過不來。在那里必須倒一次船,所需人工無算!”說到長途畈貨,任琮還真是個行家。想都不想,再度用力搖頭。“更何況,泥炭那東西,不出京畿百里就有,只是挖起來需要費些人工。但遠遠低于千里販運!”
“啊?這樣?”張潛的手指,僵在了桌案上,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