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福被臣妾趕去休息了!”順手將一碗羹湯,從身后宮女手捧的漆盤上端起來,韋后如一個尋常百姓家的妻子般,溫柔地勸說,“圣上不要這么辛苦,有些事情,安排給蕭仆射做,遠好過自己勞心勞力。這份雞茸羹,是妾身親自下廚,按照你以前喜歡的口味熬的,圣上趁著熱,趕緊喝一點而補補身體。”
說著話,又從漆盤上取了湯匙。將碗里的雞湯,親手喂給丈夫吃。
“無雙,辛苦你了!”李顯心中的怒火,迅速被妻子的柔情澆滅。笑著道了聲謝,乖乖地張開了嘴巴。
湯里邊加了鹿茸,黨參等物,遠不是他曾經喜歡的鮮味。但是,念在是妻子親手熬制的份上,他也不忍拒絕。一口接一口,喝得酣暢淋漓。
尋常富貴人家,甭說做了公侯,恐怕一個開國縣男的夫人,都不會再親自下廚了吧!而韋氏,卻從夫妻兩個廬陵落難那時起,就為他做飯煲湯,一直堅持到了成為順天翊圣皇后。
一股暖融融的感覺,從小腹直達胸口。李顯臉上迅速露出了幸福且滿足的笑容,不多時,就將羹湯喝了個干干凈凈。
將碗和湯匙交給宮女收走,韋后又親手給李顯和自己,都倒了一盞茶。然后坐在李顯對面兒原本給大臣問對所用的錦墩上,還是陪著丈夫處理“要事”。
水爐子又開始發出令人愉悅的“咕嘟嘟”聲響,屋子里的溫度,忽然變得更熱。熱得讓人幾乎穿不住衣服。原本就沒啥“要事”必須在今晚處理的李顯,頓時覺得有些煩躁。抬頭向對面看去,恰看見妻子除掉了貂裘,原本不再年輕的身體,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珠圓玉潤。
“都去外邊候著吧,皇上需要的時候,我再喊你們!”老夫老妻之間,早就熟悉到了心有靈犀的地步。感覺到丈夫發燙的眼神,韋后立刻搖了搖頭,柔聲吩咐。
“是!”宮女們低低地答應了一聲,轉身告退。不多時,書房內,就只剩下了夫妻兩個。
“七郎,妾身最近學了一段新舞,你想不想看?”像二人新婚時一樣俏皮地笑了笑,韋后緩緩起身,輕舒玉臂。
燭光搖曳,剎那間,簾外雨疏風驟。
當風雨初歇,夫妻兩個在與書房相連的寢宮內,相擁而臥,彼此似乎都感覺到有些意猶未盡。
“朕不是在故意冷落你!”李顯心虛已經成了習慣,半閉著眼睛,低聲解釋,“朕最近心很煩,有時候需要安靜一下,才能想好該怎么處理朝政。”
“臣妾知道的,是臣妾不好,時時刻刻離不開圣上!”韋后用玉石般潔白的胳膊,支起身體,隨即抬起另外一只手,溫柔地拔掉李顯頭上的白發。“特別是陰天下雨的時候,臣妾就感覺孤單。總不受控制地想起裹兒剛出生那會兒,幾乎每天都是風雨如晦!”
一股無邊的傷痛,迅速將李顯吞沒,讓他的心臟,一陣陣抽搐,同時也更覺內疚。
“裹兒”是安樂公主的乳名。裹兒出生的那個冬天,他剛剛被貶謫到了廬陵。全家人都有可能被母親的一道圣旨,奪走性命。負責監視他居住的地方官員落井下石,竟然連口糧和衣服都克扣大半兒。導致安樂公主出生后,沒有衣服,只能從他的破外袍上扯下一大塊綢布先對付著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