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是大唐業余生活最豐富的地方,每天從中午開始一直到宵禁,都熱鬧非凡。來自波斯、日本、新羅、吐谷渾甚至拂菻(東羅馬帝國)的美女,徘徊其間,將充滿異域風情音樂、舞姿和身體,輪番呈現給客人。
甚至到了宵禁時間之后,有些背景深厚的青樓也不會打烊。客人自管可以喝酒賞花直到后半夜,然后睡在青樓里,等第二天日上三竿之后再洗漱回家。
崇仁坊跟平康坊就隔著一條街,而張潛現在雖然沒啥實權,好歹級別也是從四品上。半夜玩夠了從平康坊回到街對面的崇仁坊,守坊的更夫和巡夜的兵卒,自然也不會拿他跟普通百姓同等相待。所以,以他現在的年齡和眼下士大夫們的風流習慣,有一處位于崇仁坊的別院,實在是最方便不過。
只是,作為一個穿越者,張潛的生活習慣,還沒完全被大唐同化。所以,乍聽到崔湜如此介紹崇仁坊的便利,難免就覺得有些害羞。
而禮部尚書崔湜,看到他面色緋紅的尷尬模樣,心中頓時覺得好生有趣,忍不住又笑著調侃道:“這會兒用不到,將來未必用不到。人的需求隨時在不斷變化之中,未雨綢繆沒什么不好。更何況少監才二十出頭就有了封爵,才貌更勝宋玉。等病好了去上朝,不知道會惹多少女子夾道擲瓜相待。早備下一處別院,將來也會免掉很多麻煩。”(注:宋玉,古代著名美男子。擲瓜,古代女子看到心儀男子,就扔瓜果到他的馬車上。)
張潛聽了,愈發面紅耳赤,推辭的話,也更加說得不利落。而那崔湜,則抓住他年少臉皮薄的弱點,繼續調侃不停。逼得他無力招架,只好先將“魚封”收了起來。
“用昭雖然師出名門,但你師門終究距離長安太遠。”崔湜如愿以償,便不再亂開玩笑,想了想,換了幅認真的面孔,推心置腹地說道,“將來在長安城中,無論遇到什么麻煩需要幫忙,都不妨派人跟崔某打聲招呼。我博陵崔氏雖然已經大不如前,卻也不至于怕了一伙和尚。”
這,已經隱約帶上了想要結盟的意思,張潛哪里敢隨便答應?慌忙拱起手,連聲道謝:“多謝尚書提攜,下官感激不盡。不過長安城乃天子腳下,首善之都,想必也不會總是出現那種大麻煩。”
“反正承諾老夫已經做出了,不會再收回來。用昭啥時候需要,盡管派人過來傳話!”崔湜故意裝作聽不懂張潛的回絕之意,板著臉強調。
對方是來探病的,還送了一份貴重的賀禮,張潛總不能因為幾句話就翻臉趕人。因此,只好坐直了身體,笑著拱手道謝:“如此,尚書的好意,在下就記在心里頭了。不知道尚書可曾留意,今年冬天,長安城內很多人家都用起了水爐子?”
“當然!老夫家現在幾乎每棟房子,都裝了一座水爐子!”不知道張潛為何忽然把話扯到了水爐子上,崔湜想了想,笑著回應,“此物也是出自用昭的師門吧,比炭盆和地炕,可是便利太多了。夜間根本不用再擔心碳毒。只是價格太高了一些,尋常人家未必用得起。”
“尋常人家可以用火爐,直接將泥磚砌墻做煙囪即可。也不用燒木炭,即便是泥炭,煙氣一樣能排出屋子之外。”張潛笑了笑,認真地解釋。
“泥炭?這個老夫倒是沒注意到!”崔湜依舊不太明白張潛扯這些東西目的何在,楞了楞,順口回應。
“對于水爐子和火爐,泥炭其實比木炭取暖,更為好用。”張潛終于掌握了交談的主動權,笑著低聲解釋,“其實在下之所以提起這個,也是聽尚書剛才說,族人想要開辟新的財源,才會想起來。那泥炭在渭北山里,據說就能找見。雖然價格便宜,可挖的時候,也不需要多少成本。并且消耗量極大,隨著水爐子和火爐在大唐各地越用也多……”
“渭北山里頭就有?”崔湜終于悚然動容,坐直了身體,鄭重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