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秘書少監這個職位,看起來既清又貴。實際上,在朝堂上說話分量,遠不如其他從四品。手中所掌控的權力,也僅限于替國家收藏整理各種書籍、組織人手觀測天象和修訂歷法,對各種國家大政,基本沒什么資格插手。注其實就是大唐圖書副館長
吏部的議功結果出來之后,畢構當天就去向右仆射蕭至忠表示了反對。張說也曾經提議,自己把軍器監的正監位置讓出來,給張潛承擔。然而,其他各位儒林名宿,卻以張潛年青缺乏磨煉為名,固執己見。并且宗楚客、紀處訥那邊的反應,也需要平衡。所以,畢構和張說兩個的反對自然就沒了效,張潛陰差陽錯,就成了他賀知章的頂頭上司。
“前輩,我說的是真話。我讀書不多,去做這個秘書少監,原本就是趕鴨子上架”正手腳都沒地方放之際,賀知章耳畔,卻又傳來了張潛的聲音,每一個字,都無比地鄭重。“如果連前輩都跟我生分了,這個少監怎么可能做得長還不如自己早點兒主動請辭,以免將來出了疏漏,弄個灰頭土臉”
這話,的確是發自肺腑,聽得人無法不動容。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爭斗,哪怕是清水衙門也一樣。而張潛在大唐,既沒有家族做后盾,又缺乏足夠的宦海沉浮經驗,升得越快,地位越不牢固。
在軍器監,他憑著一手驚才絕艷地制造武器本事和正監張說的撐腰,做個少監還游刃有余。到了秘書監里做少監,如果連賀知章都變成了陌生人,恐怕結局要么是他自己主動靠邊站,要么是不小心掉進別人設好的陷阱,然后帶著一身麻煩貶謫千里。
“別胡說,老夫怎么可能不幫你”當即,賀知章就再也不顧上尷尬,紅著臉,鄭重許諾,“還有,老夫這次找你,一是為了探病,二來,正是要跟你商量在著作署的人員安排。只要用好了人,就不愁在秘書監里站不穩腳跟”
“還請前輩不吝賜教”聞聽此言,張潛立刻松開了對方的手臂,后退半步,敲磚釘腳。
那賀知章,原本就是一個灑脫的人。先前只是因為心中負疚,而覺得愧見忘年交而已。此刻發現自己能夠給換種方式來彌補,立刻解開了心結,笑著還禮,“老夫肯定會全力而為,只要你不嫌老夫啰嗦就好。”
說罷,忽然發現自己好像是上了張潛的當。神情登時就是一愣。旋即,又笑著搖了搖頭,跟張潛并肩走向了正堂。
他老人家愛書成癡,好酒無度,天性就不愛跟人相爭。故而,以狀元身份出仕這么多年,官運一直都不怎么亨通。但是,做官和做事的經驗,他卻無比地豐富。因此放下心結之后,對張潛的每一條建議,都說在了點子上。
在他老人家看來,秘書監這個地方,最容易出漏子的部門,就是渾天監。非但多年前由李淳風住持制定的麟德歷急需修訂,其他星象、天文觀測器具,也急需增補。但是,因為渾天監剛剛犯了大錯,接下來肯定會被秘書正監韋巨源親自盯著。新任渾天監正監迦葉至忠也是一個仔細的人。所以,反而不需要張潛這個少監去操什么心。
張潛真正需要花費力氣去理順的,就是當前賀知章擔任著作郎的著作局。因為是一個清水衙門,很難熬出頭,所以著作局的人手原本不甚齊備。而最近渾天監因為出了事兒被清理,又就近從著作局抽調了一批骨干去填補空缺,導致著作局的人才愈發凋零。
故而,張潛這個少監履任之后,先想辦法將著作局的官位上,都填滿了人,才是第一要務。只要用人得當,即便很難拿出軍器監那邊的業績,也不會輕易被上頭挑出什么毛病來。
此外,就是錢的問題了。秘書監是個清水衙門,在國家大事上沒啥發言權。自然撥款就少。而大部分款項都得用在渾天監那邊,導致著作局的日常用度,就更加捉襟見肘。如果張潛能跟上司為著作局請來足夠的資金,自然就會讓所有下屬歸心。如果讓著作局一直窮下去,底層官吏們即便個個安貧樂道,每年需要重新整理歸檔的典籍,恐怕也“不肯答應”。
“著作局缺錢”張潛原本聽得連連點頭,忽然間,卻扭過頭,愣愣地看著賀知章,滿臉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