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坩堝熟鐵的品質也很好,但比起傳說中的大馬士革鋼來,價值可差了不止一百倍。前者頂多讓郭家和任家所生產銷售的爐子煙囪,變得更輕,更薄。而后者,卻可以將全大唐的兵器品質,拔高一到數個等級!
不過,今天張潛肯定沒時間弄明白,到底問題出在何處了。還沒等任琮繼續發問,人群后,已經響起了張九齡的抱怨聲:“用昭,用昭,可真有你的。偌大的秘書監,居然都放你不下。害得我還要跑到渭河邊兒上來找!”
“子壽兄,你找我有事?”張潛很驚詫地皺了下眉,放下鐵錘,緩緩起身。滿是灰塵的面孔,被汗水沖得黑一道,白一道,好生滑稽。
“廢話,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說不去上朝就能逃掉?”張九齡看的又是好笑,又是欽佩,上前一把拉住張潛的衣袖,不由分說朝人群外邊走,“不是為兄多嘴,你好歹也是秘書少監,總不能秘書監那邊,連面兒都不露。整天到晚都在軍器監這邊蹲著跟人打鐵!知道你的,明白你是希望一展所長,為大唐多打造一些神兵利器。不知道你的,還以為你想學那嵇康呢!”
話音落下,他又忽然意識到嵇康這個名字很不吉利。趕緊笑了笑,果斷改口,“別人是大隱隱市,你可好,干脆大隱隱于朝堂了。”
“秘書監那邊的事情,我都交給賀著作了!”張潛被說得臉色發紅,連忙訕訕地解釋。“印刷問題早已解決,編制字典是個水磨工夫,我遠不如賀著作他們內行。況且,還有伯高,季凌和子羽他們,在給賀著作打下手。”
這是一句大實話,原始活字印刷,根本就沒多少技術含量。在不惜代價采用了銅活字,并且通過添加松脂的辦法,解決了墨汁的附著度難題之后,剩下的,只是操作是否熟練!
而編著字典這種純學術工作,張潛在其中能發揮的作用,跟賀知章、張旭、王翰、王之渙等文化大牛小牛們,也不可同日而語。所以,將拼音法推薦給大伙之后,他立刻完全放手,才是最明智地選擇。勉強參與進去,反而容易自曝其短。
很顯然,張九齡也知道,讓張潛蹲在沒啥事兒干的秘書監養老,純屬浪費他的生命,故而,隨便抱怨了幾句之后,就將話頭迅速切回了正題:“等一會兒見了圣上,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你可以稟告圣上,你最近軍器監事情多,所以秘書監那邊,就無暇分身。但是,不能說秘書監有你不多,沒你不少。否則,可是不止一個人會找你的麻煩。”
“圣上召見我?!”張潛這才意識到,張九齡是專門趕過來找自己,而不是順路來看熱鬧的。楞了楞,詢問的話脫口而出,“什么事情?中書,仆射,同平章門下三品不是都在么?”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張九齡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撇嘴,“好在這里距離軍器監沒多遠。趕緊洗把臉,去軍器監內換了朝服,跟我抄近路去大明宮。今天常朝你沒參加,宗楚客與秘書正監韋巨源兩人爭執起來了。所以,圣上特地派我來通知你,去參加追朝!”
“他倆爭執起來了,關我什么事情?”張潛越聽越糊涂,眉頭也皺得越緊。
“怎么不關你的事情?你這秘書少監,唉——!”知道張潛上朝時愛溜號,根本不會仔細留意朝堂上的動向,張九齡無奈地嘆氣。隨即,少不得又認真地解釋給他聽,“秘書正監韋巨源雖然人老糊涂,但好歹也是你的頂頭上司。他被宗楚客弄得當眾下不來臺,你作為秘書少監,怎么可能不聞不問。”
“噢?他跟宗楚客不是關系挺好的么?”張潛依舊似懂非懂,皺著眉頭刨根究底,“宗楚客今天為何要揪住他不放?”
“還不是因為《麟德歷》越來越不準的事情!”張九齡又嘆了口氣,實話實說,“去年日食出現,就不是在初一。而今年更狠,上元節那天,月亮缺了一小半兒。到了正月十八九,才勉強月滿。很明顯,《麟德歷》出了問題。而渾天監隸屬于秘書監,理當對《麟德歷》做出及時修訂。從正月到三月中旬,整整兩個月,渾天監正迦葉至忠,連個大致方案都拿不出來。韋巨源居然今天還厚著老臉,根據《麟德歷》,來上奏下月十五會有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