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將陽城觀星臺上的青銅儀器,照得閃閃發亮。
今天的月亮是從正東方升起,與太陽落山的位置遙遙相對。日落與月升也幾乎是同時。這種現象再一次說明,半個月前的定朔完全準確,渾天監從秘書監獨立出來后,改稱司天監的第一戰,在觀星臺上所有人的努力下,也即將以全勝而告終。
唯一差的,就是月食了。如果今晚月食也按期出現,對《麟德歷》的修訂和對《紫金歷》驗證,就可以暫時宣告一段落。修訂后的《麟德歷》,正如最初朝廷預期的那樣,再堅持用個五六年毫無問題。而有五六年的光景,足夠大伙把《紫金歷》徹底吃透,并且按照《易經》,解釋得清清楚楚。
至于先前呼聲甚高的《九執歷》,該哪涼快就哪涼快去吧!連最基本的望日和朔日都沒標對,先前所謂的精確,完全是天竺人在吹牛皮!
“來了,來了!”斜對著月亮高高豎起的琉璃鏡子之前,忽然有官員興奮的大叫。“半影食始,月光由明亮如日,轉向晦暗不明。”
觀星臺上,頓時人聲鼎沸。所有司天監的技術官吏,或者通過鏡子里的倒影,或者憑借肉眼,觀測圓月的變化,每個人臉上都興奮莫名。
“初虧,初虧!報時,亥時一刻三分!與渾儀推算,相差,相差只有五分!天!真的只有五分!”叫喊聲,繼續響起,帶著如假包換的激動。
有人拿出毛筆,在白紙上迅速記錄。有人則轉動不同的鏡子,將鏡面緊跟月亮的移動。還有人,則高高地揚起脖頸,一眼不眨地看向缺了一角的月亮,雙拳揮舞,淚流滿面。
連續多次預測日蝕和月食失敗,讓司天監的上下,在其他部門的同僚面前,說話越來越沒底氣。而他們平素艱苦的觀測和計算工作,也被一些嘴巴惡毒的御史,譏諷為“裝腔作勢”。
大伙心中早就憋著一口氣,想要翻身。然而,卻根本找不出翻身辦法,也抓不住翻身的機會。這次好了,朔日重新標定,望日也完全得到了驗證,而月食,用新方法計算,居然精度從天,變成了刻和分!
“來了!”朔方軍旅率周去疾快步走上臺階,避開周圍興奮的人群,附在張潛耳畔低聲匯報。“斥候在三里之外,發現了可疑人影。總數不到五百,裝備以長矛和橫刀為主,攜帶了部分角弓。”
“你自行處置,家丁也全由你調遣,按照咱們事先說好的。不用管我這邊!”張潛放下特大號單筒原始望遠鏡,沖著周去疾輕輕點頭。
周去疾拱手行禮,然后快步離去,從頭到尾,沒驚動司天監的任何官員。
作為觀星臺上少有的幾名與司天監無關的人員之一,駱懷祖卻憑借直覺,發現了情況有異。快速向張潛身邊湊了湊,手搭著身上鎧甲的機關,小聲詢問:“真的來了?他們好大的膽子,連觀星臺都敢攻打,真的一點兒顏面不想給朝廷留了!”
“有恃無恐,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張潛笑了笑,對著初虧的月亮輕輕吐氣。
從最開始遇到截殺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朝廷至今,沒對白馬宗做任何處置。而是誰在暗中勾結白馬宗,給土匪創造條件,朝廷也沒給出任何答案。仿佛整個截殺行動,從頭到尾,都是了苦和尚獨自謀劃并付諸實施的,與其他人都毫無關系一般。
這讓張潛感覺心里很涼,雖然他早就看出來了,李顯這個人當皇帝當得不怎么稱職。作為一名穿越者,他還是曾經期待,應天神龍李顯能夠及時站出來,給他一個說法。哪怕這個說法,做不到完全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