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已經七十多歲了,連續一個半月來,他每天幾乎都釘在城墻上,跟弟兄們并肩作戰,體力已經被消耗到了極限。然而,發現并確認娑葛是真的退兵之后,老將軍卻沒休息一下恢復體力,而是立刻帶領將士們殺出了龜茲城。
“老夫不妨事,你們不要用這種目光看著老夫!”敏銳地察覺到了大伙的擔憂,牛師獎皺著眉頭,輕輕擺手。“老夫這個年齡,如果能馬革裹尸而還,其實是一種榮耀。”
眾人低頭拱手,默默散去忙碌。誰也沒勇氣出言勸告牛師獎返回龜茲城中休養。
牛老將軍說的是實話,作為武將,征戰一生毫發無傷,并且沒死于內部權力傾軋,在老得不能動彈之前馬革裹尸,的確是一種幸運。而老將軍之所以急著追殺娑葛,卻不僅僅是為了取此人的首級,告慰無辜枉死者的在天之靈。同時,也是為了報答張潛的救命之恩。
如果沒有張潛奔走數千里,聯絡周以悌和阿始那忠節兩人進兵三河口,威脅娑葛的側翼,大伙真的不敢保證,能否守到最后。而如果不是張潛在數日之前忽然抄了娑葛的后路,拿下了突騎施人存放糧草輜重姑墨城,娑葛也不會匆匆忙忙的退兵。
突騎施人原本隸屬于突厥,各方面,都嚴重受到突厥人的影響。所以,作戰能勝不能敗。此番娑葛未如愿攻下龜茲,不得不退兵而去,對他的聲望和影響力,絕對是一個沉重打擊。短時間內,此人很難再召集起如此多的兵馬,前來攻打大唐的城池。
而娑葛如果不及時將姑墨城奪回,或者不能及時打幾個勝仗的話,那些追隨娑葛的部族,也會陸續棄之而去。所以,從龜茲撤離的娑葛,眼下正處于最危險,最好戰的狀態。只要看到可以攻擊的目標,他就將不惜代價地展開進攻,以此拯救自己的威望和顏面。
正因為看到這一點,周以悌和阿始那忠節,才毫不猶豫率部撤離了三河口。以免被娑葛臨死之前狠咬一口。但是,張潛卻缺乏與部族酋長打交道的經驗,未必會選擇果斷抽身。所以,接下來他肯定會成為娑葛反咬地首選!
所以,安西軍必須盡快追上去,咬住娑葛的尾巴,讓他無法全力去追殺張潛。否則,龜茲城安穩了,西域沒事了,張潛卻死在了娑葛手里。那樣的話,牛老將軍這輩子,都會覺得負疚。
“捷報,大總管,孫將軍從俱毗羅城送回捷報!我軍前鋒攻破俱毗羅城。全殲城內賊兵!”一名親兵小跑著沖入,雙手高高舉起一支傳信用的竹筒。
四周圍,歡呼聲響若雷動。曾經被娑葛堵在龜茲城內打了一個半月的將領們,全都興奮得手舞足蹈。
“信使在哪,給老夫帶進來!”牛師獎臉上,卻依舊像先前一樣平靜。抬手接過竹筒,同時吩咐。
“是!”親兵答應著退下,不多時,就將一名滿身征塵的信使帶了進來。后者是一名校尉,也是牛師獎的老部下之一,深知自家大帥不喜歡聽人吹牛皮。所以,行過禮之后,就將安西軍前鋒部隊收服俱毗羅城的經過,毫不注水地如實匯報。
俱毗羅城里,只有兩千多突騎施人留守,并且不是娑葛的嫡系。戰斗力和戰斗意志,都不怎么強悍。擔任安西軍前鋒的孫良佐將軍出于謹慎,先肅清了俱毗羅周圍的敵軍散兵游勇,然后向城頭發起了試探性進攻。結果,弟兄們才在東側豎起云梯,敵軍就從西側開了城門,集體逃遁。好在孫良佐準備充分,暗中在城西也布置了伏兵,才將敵軍迎頭攔住,然而盡數全殲于城西五里處的白駝山。
“逃了?沒等我軍的先登攀上城頭就棄城而逃?莫非娑葛那邊又出現了什么變故?還是周以悌又掉頭殺了回來?”牛師獎身經百戰,立刻從信使的匯報中,發現了情況不對,皺著眉頭沉聲追問。
“沒!”信使想都不想,就用力搖頭,“沒等我軍登上城頭,敵軍就跑了。周將軍也沒掉頭回殺。孫將軍連夜審問俘虜,得到了一個消息,但是還沒經過驗證,屬下不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