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又讓我帶著弟兄們,住進了未央宮那邊,御林軍的軍營里。結果這一折騰,天就快黑了。我跟誰都來不及見面,所以才趕緊派人知會你們,今晚到莊子這邊來一聚。”
“應該是一個多月之前,張仁愿大破突厥于居延海,斬殺阿始德元珍的消息傳到長安之后的第二天。圣上身體忽然恢復了一些,就下旨,啟復相王為太尉,上朝參與政事。”郭怒恍然大悟,接著張潛的上一個問題回答。
任琮消息靈通,則立刻低聲透露,“獻俘儀式,據說是今天上午才決定改在承天門的。原本圣上身體有恙,圣后不宜單獨出面接受凱旋大軍獻俘,所以,就一切從簡。但圣上這幾天聽聞滅了突厥,心情大好,身體據說又有了起色。所以,今天就傳出圣旨來,說是可以跟圣后一起去承天門,校閱大軍了!”
“韋后原本想要登臺觀禮,接見有功將士,但是被相王給阻止了。所以,圣上才決定親自出面。”郭怒補充的話很短,包含的信息卻更多。
“噢!”張潛輕輕點頭,旋即,又若有所悟。
很顯然,神龍皇帝李顯多疑善變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在推出韋后替他自己掌控朝政之后,又畫蛇添足把他親弟弟相王推了出來,以免韋氏家族趁機做大,最終奪了李氏的江山。
朝庭中,原本就有一部分文武,反對韋后執政。有了相王李旦這個領頭羊之后,實力頓時暴漲。
這些人千方百計想要切斷韋后伸向軍權的手,甚至平定后突厥的功勞和榮耀,都不想讓韋后分到一分一毫。雖然,安西軍和朔方軍此番能夠在漠北放手施為,絕對跟韋后的全力支持密不可分。
而神龍皇帝李顯發現妻子受了委屈之后,立刻又覺得相王一派做過了頭。所以,哪怕自己身體病得再厲害,他都要堅持帶著韋后登上承天門,一道檢閱凱旋歸來的將士,一道分享覆滅敵國,斬殺敵國之主,生俘其文武百官的榮耀。
單純從一個丈夫角度,神龍皇帝李顯,替妻子出頭,肯定無可厚非。然而,從一國之君角度,此舉,恐怕又會傳出一系列錯誤信號。
剛剛啟復沒幾天的相王,經歷此番打擊之后,威望肯定會大幅滑落,短時間內,很難再發揮抗衡韋家勢力,穩定朝堂的作用。而以韋后的性子,一旦扳回了局勢,不趁機對相王及其身旁的那些人追殺到底,才怪!
當發現韋后利用自己的支持,趁機又大權獨攬,神龍皇帝會怎么做呢?很顯然,他會再度去給相王撐腰,剪出妻子部分羽翼。如此,矯枉過正的問題再度出現,新一輪動蕩又起,再然后,就是循環往復!
“早知道這樣,當初真不該答應牛大都護,回京師向圣上獻俘!”忽然一陣酒意上涌,張潛在心中偷偷嘀咕。
他現在,已經不是三年多之前那個初入官場的愣頭青。隨著見識的增長,對政治的敏感度,也越來越強。不用細想,就預料到,自己此番回到長安,肯定會被硬拖進一場旋渦。而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無論站在哪邊,都勢必引起神龍皇帝李顯的誤會。真不如遠遠地躲在數千里外的碎葉,遠離長安城內的是是非非。
“大師兄不必擔心,紀處訥雖然屢屢向我們兩個示好,但有臨淄王在,相王那邊,也一直沒把咱們當成韋后的人!”見張潛臉色難堪,任琮主動出言開解。